二龍山時,武松總是在山下尋那宋江義子的蹤迹。一日,行至街邊,忽聞一家胭脂鋪香氣撲鼻。那老闆正對着路過的公子哥兒們吆喝:“郎君,給您那嬌娘子買一個吧!”“官人,給府中女娘添一份胭脂,保準她歡喜。” 臉上堆滿了笑,殷勤地招攬着生意。
武松站在一旁看着攤前人挑選完後離開,莫名走了過去。老闆一瞧,見是個帶發修行的頭陀,便沒吆喝他的生意。
武松想着心裡那人,此次二龍山再遇,她的氣色大不如從前在十字坡張家店。面上也有些傷痕,即便如今已然褪了傷痂,也有些深深淺淺的痕迹。
一會兒,老闆見這人還沒走,于是主動開口:
“要給老娘買一個嗎?”
武松一頓,十分不解,“什麼老娘啊!”
老闆好奇道:“你一個頭陀,難不成還有相好的?”
武松一時語塞,皺着眉擺了擺手道,“是給我嫂嫂買的。”
老闆一聽,嘴巴張得老大,“啊?叔叔給嫂嫂買?莫不是......” 沒成想這話竟惹惱了武松,武松好似被點了火一般,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休要胡言亂語,哪有什麼無倫之事!”
拿着東西,離開攤位許久,武松還記得老闆那種探究的眼神。
*
宋喜雨隔三岔五便能收到武松從山下帶上來的物件。有時是那香噴噴的胭脂,有時則是些可口吃食......自然,同樣的物什,武松也會給孫二娘送上一份。嘴上說孝敬嫂嫂,順便給嫂嫂的小妹也帶了一份。
孫二娘聽了這話,嘴角一抽,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還是張青幫她收下了東西。
隻是張青這人愛吃飛醋,武松送了四五次後,即便他心裡也清楚武松隻是把孫二娘當作親嫂子看待,可到底還是有些酸溜溜的,心裡不是滋味。不許武松再送,還搬出别人威懾他。
“武兄弟啊,你說你總給你嫂子送東西,我是知道的,可魯大哥和楊大哥又當如何看待呢?實在不妥。”
可事實上,魯智深和楊志對男女之事的關注程度甚至比他們對兔子的關注都少。
魯智深拿着被孫二娘扔出來的胭脂給每隻兔子身上标了名字,一邊念叨一邊塗抹:“這是大兔、這是二兔、三兔、四兔,還有幺兔。”
一旁的鳥瞧見他這模樣,撲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死活不讓他拿着沾滿胭脂的手靠近。
沒多會兒,兔子們身上粉粉紅紅的印記便被楊志清洗幹淨了,隻留下濕漉漉的毛在微風中輕輕抖動。
宋喜雨對這些禮物完全沒有興趣,和武松在一起的時候,她更擔心會不會暴露身份。于是一想起來就開始捏着嗓子說話,武松就會去夥房說是不是昨日飯菜太鹹,齁着姑娘的嗓子了。
逐漸地,宋喜雨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儲物倉裡,堆滿了一系列她根本用不上的禮物,還有一群毛茸茸的動物。好在每日有人來收拾,不然她覺得自己要瘋了。
帶着過意不去和感激的心情,宋喜雨看着自己剛上完藥的腿,突然對楊志道:
“楊大哥,你在山下集市裡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
楊志沒什麼物欲,思索片刻後,神色平靜地回道:“有本書。”
于是下一次,武松在問宋喜雨有沒有需要的物件時,宋喜雨主動要了這本書。
到了晚上,武松懷揣着書匆匆趕來。那本書被他放在衣襟裡,拿出來時,書頁都有些卷彎了,還帶着他身上的溫度。宋喜雨接過書,連聲道謝,卻敏銳地察覺到武松神色異樣。
“你......也喜歡看這種書?”他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有些難堪地開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宋喜雨被問得一頭霧水,腦袋裡全是問号,又不好細究,随口敷衍道:“還好吧。”
隔日楊志再來給她換藥的時候,宋喜雨把書給了楊志。楊志收下書後道謝,将書放在一邊,又繼續給她看腿傷。
“楊大哥喜歡看這種書?”宋喜雨好奇道。昨夜她大緻翻看了幾頁,發現這本書講的是一個習武的女子和一個進京趕考的男子在馬車上相遇的愛情故事,裡面的套路無非是美救英雄、掉馬梗、誤會分手、失憶梗什麼的。完全看不出來楊志會喜歡這種東西,倒更像是錦兒會鐘愛的讀物。
“并非如此。”楊志聲音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手上動作卻慢了下來,“幼時家中姊妹喜愛,買來總央俺講。如今離家多年,放在身邊無非是多留個念想罷了。”
......
武松偶然見那本書在楊志手中,心中大不快。自那之後,武松的言行舉止間都透着一股難以言說的别扭勁兒。任是宋喜雨再粗心大意,也意識到了武松的異樣。過去,宋喜雨腦海中曾一閃而過這個念頭,但很快又被她抛諸腦後。或許是被男裝時二人的恩怨吓壞了,她在武松面前一直都是求生的狀态,哪顧得上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