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廳内燭影搖紅,晁蓋的青銅酒樽在案上投下斑駁光影。宋江正與他商議着山前水寨布防,忽有喽啰掀開棉簾,頭巾上還沾着未化的水汽:“晁天王、宋押司,山下有個穿粉绫裙的娘子,說與咱梁山有親緣!”
晁蓋手中酒勺 “當啷” 磕在銅盆上:“哦?莫不是哪個頭領的外室或姊妹?可帶了信物?” 喽啰撓頭道:“沒帶響箭也沒帶文書,隻說‘見見想見的人便走’,就是那身量——”他比了比自己肩膀,“比小人還寬上三指!”
“害!她一個弱女子能有甚歹意,我梁山人才濟濟,還怕個女人不成?”晁蓋拍着大腿要放人,宋江卻按住他手腕,眉間三道深紋緊蹙:“哥哥,前幾日濟州府剛派了細作混進東山,還是小心為妙。”
吳用搖着鵝毛扇沉吟:“那娘子生得如何?”喽啰紅着臉憋出句:“倒是生得個清俊美面,雌雄莫辨般。”
晁蓋哈哈大笑,以為又來個孫二娘、扈三娘一般的女中豪傑,忙叫人備酒。吳用卻忽然轉頭看花榮:“賢弟可願去迎迎?”
花榮應下,快步前去。隔着百步外的松樹林,便聽見尖細的嗓音喊“小榮榮”。粉绫裙角掃過青石小徑,花炎叉腰而立。他比花榮高出半個頭,腰上卻系着少女才用的鵝黃宮縧,胸前鼓鼓囊囊,裡面塞着半隻沒吃完的燒鴨。
小弟立刻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花榮。花榮怔愣片刻,被這個獨特的稱呼激起了兒時的回憶,突然拘謹道:“兄長?”
花榮聲音發顫,兒時那個會偷拿父親官靴給他當馬騎的身影,與眼前濃妝豔抹的“女子”漸漸重疊。花炎突然上前攬住他脖頸,香氣混着松針氣息撲面而來:“長這麼高了!當年偷喝我的桃花釀,醉得在廊下打擺子的小崽子如今竟成了小李廣!”
在花榮的記憶裡,隻有很小的時候有一個哥哥偶爾陪着他玩。不過好景不長,後來聽家族裡的長老說此人行徑敗壞,不配當花家的人,後面就再也沒見過了。
起初他哭得哇哇響,家族長老無奈說宋江認了一個義子,同他年齡相仿,可作玩伴,便将花榮送到宋江府中住了一陣子。在那裡,花榮遇見了宋喜雨。
花榮乖乖地笑着,在花炎結實的臂彎裡也沒有掙紮,“兄長,怎得扮成女子?”
花炎終于松開胳膊,任他彎下腰喘息,“扮成女子有什麼不好?看看世道被這些臭男人弄成什麼樣子。”
花榮恢複片刻對他道:“兄長,同我去見公明哥哥吧,此人乃是江湖聞名的及時雨宋江,樂善好施,最好結交好漢。還有晁蓋晁天王。”
......
推開門,晁蓋同宋江怔愣片刻,花榮卻笑得眼尾彎彎:“晁天王、公明哥哥,這是家兄花炎。”
花炎揚起粉色的袖子,在他們疑惑的視線中毫不在意地道:“見過二位啊。晁蓋大哥......還有宋江大哥。”他忽然湊近,盯着宋江眉間黑痣,“比我想象中矮些。”
廳中寂靜如鐵。吳用的鵝毛扇 “啪” 地收攏,上前一揖:“花榮賢弟的兄長,便是小生的兄長。” 他擡頭時,那雙和花榮一模一樣的丹鳳眼,此刻正映着燭火。
晁蓋命人給花炎準備了房間先行休息,偷偷問一邊的吳用。
“軍師啊,這花家的......莫不是練了什麼邪門功夫?”
吳用搖搖頭,“哥哥放心,此人心性不會在梁山久留。”
花炎在梁山遊蕩,宋喜雨讓他幫忙帶個平安給一個叫孫二娘的人,他尋了許久也沒見到此人。梁山上到處都是練武的男人,一股汗臭味熏得他直難受。
他一身粉裙十分惹眼,又因為長得白淨還愛施些脂粉,引得梁山好漢紛紛側目,以為又是哪個身強力壯的女英雄上了梁山。李忠見着個姑娘,立刻将自己兄弟周通拉了過來,悄聲道:“兄弟啊,如今那大和尚不在,你可再娶親啊!”
周通愁眉不展:“我要我桃花山遇見的娘子,不要這個粉得像是吃了一棵桃花樹一樣的......”
花炎的視線從他們身上掃過,唯見得一個紮着頭發的女人正坐在院子裡擦拭刀槍。他走過去捏着嗓子問道:“請問姑娘可是母夜叉孫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