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流淌的血液漫過她沾着青苔的腳趾,為她過激的身體帶來一絲暖意。
“......多謝武都頭出手相助。”她說這話的時候腿肚子都在打顫,和一旁筆直站着盯着她的武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重獲新生并沒有帶來興奮和僥幸,隻讓她覺得無比疲憊,她摸了摸震得自己發疼的心跳,“殺官乃是死罪,趁夜走吧。”她頓了頓,“另外,替我向二娘報個平安,莫叫她擔心了。”
月色透過雲層,在院子裡灑下銀光,老槐樹上的夜露閃着微弱的光。她擡頭看向夜空,黑漆漆的眼眸蒙出一片水霧。
武松甚至能看到她如瀕死的蝶類般顫抖的睫毛,隻覺得十分無措。腦海中隻有殺人,但殺了這二人之外,他不知道再該怎麼做。也許楊志兄弟在這裡,會照顧好她。一瞬間,武松竟然冒出這般想法。
他搖搖頭,忙解開自己的外衣,要給她披上。
宋喜雨方才的神色卻因為他的靠近而一瞬間消失,正如陰雲重新籠蓋住月亮。她正了正神色,輕車熟路地去了偏房,站在衣櫃前。
她的手在小厮的粗布衫上停頓片刻,還是拿了旁邊的一套侍女衣裙。
她脫下粘滿血的衣裳,用巾布擦了擦皮膚上的血痕,衣裳掉落在她的腳邊。
武松耳朵比沾了血還紅,連忙背過身去,喉結滾動。隻聽見細細簌簌的聲音傳來,宋喜雨輕輕道:“二龍山上不是都看過嗎,羞什麼。”
武松還在面紅耳赤地等,卻聽見越來越遠的腳步,宋喜雨不知何時已經走出宋府了。
“哎!”他聽她的話沒再羞,上去從後面輕輕抱住她,下巴掃過她還有些濕潤的脖頸,刺得她偏頭。
“幹什麼。”宋喜雨推他的臉,“殺了人,還不快逃。”
武松放輕了力道:“我帶你回梁山吧。如今三山歸心,熱鬧得很,回了梁山,我再給嫂嫂和兄長傳信,他們定會回梁山團聚。”
孫二娘與張青回了十字坡的張家店,白日裡接待客人,還可打探些消息和行蹤。
見宋喜雨無動于衷,他卻仍不想松手,繼續問道:“你想去哪裡,我送你去。”
我?回東京,去太尉府。宋喜雨在心中嗤笑,面上卻輕輕一笑,在他耳畔道:
“人家改主意了。”與花炎相處幾日,她竟然也學他那個死樣子。于是手指輕輕劃過他凝着血污的臉頰,慢慢到脖頸,黑漆漆的眼珠緩慢地轉動着,似乎從方才那般了無生趣的樣子恢複了幾分神氣,“你去洗個澡吧,後罩房的水剛好,我在旁邊屋内等你。”
武松嗅着她脖子上的水汽,心猿意馬地想起二龍山時的月光,咳嗽幾聲,應了下來。
三兩下扯開衣物,水桶中的水“嘩啦”得湧出。隻是在房内待了一會兒,他便覺得四肢開始無力,但還是把身上的血水都洗淨了,随意地又套好衣服,歪歪斜斜地扶着牆走出來。剛要出門,被地上的玉帶絆了一跤——卻見玉帶旁挂着枚腰牌,上刻 “太尉府”三字,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一時間,他有些發愣,将腰牌握在手裡推開門走了出去,卻摔倒在門口。
視野裡宋喜雨走過來停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子,似乎十分“關切”地瞧着他。
“久等。”他擡起頭說,“這水房不對勁。”
裡面的水汽似乎混着什麼奇香,況且地上還有太尉府的東西。剛以為宋喜雨要扶他,卻感覺到一圈麻繩套在了他的脖頸上。
宋喜雨緩慢地站起身子,手上一用力,繩子便緊緊箍在他脖子上。
“我的确是久等這一天了。”在武松驚愕的神情中,宋喜雨拽着繩子拖他。
可這家夥實在如山般沉,自己又碰巧十分疲倦,宋喜雨拽得手腕發酸,腳尖輕輕踢了踢他的肩膀:“發什麼呆?借着力自個兒往屋裡爬。”
于是兩人哼哧着進了屋,宋喜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推到了床榻上,抽出他手中的腰牌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