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學生,每天起床的時候都會餓,像是被馴化了一般。
所以等着沉香帶着謝杜若去梅山集團的食堂拿了早飯後,回來便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謝杜若嚼着包子口齒不清:“你們每天都這麼……歡聲笑語的嗎?”
沉香微微垂眸,明明這人向來表情兇狠,卻又在梅山集團的時候,軟了眼神。
沉香用鼻腔“哼”了一聲,算作默認。
謝杜若不着痕迹地點了點頭,又重新将視線收了回去,再次打量着下面的衆人。
然後不自覺地,嘴角勾起。
似乎,極為滿意。
沉香下意識偏頭,看到了謝杜若臉上一閃而逝的笑容。少年人微微垂頭,掩蓋住了自己的眼神。
若是有另外的人在這裡,絕對會感慨上一句,這舅甥果然帶着血緣關系,連這幅将思緒藏起來的模樣也如出一轍。
沉香向來容易被塑造,整個梅山,明明和誰都相處,但是和楊戬處久了,也就學楊戬學得最為像了。
***
梅山集團的大廳熱熱鬧鬧的,倒是閑适模樣。然而歡樂景象并不長久,謝杜若剛将手裡的包子吃完,就看見了有不認識的人闖進了梅山集團。
為首的人穿着純黑的中山裝,看起來四五十歲,臉上已經有了深深的皺紋,見到梅山衆人,谄媚又虛僞的笑容,将他的臉上又變難看了幾分。
他手裡端着個保溫杯,呼噜着喝了一口。
“我聽聞,謝小姐住在這裡。”
他朝着楊戬一抱拳,隻是這個動作無論怎麼看,都極為敷衍。
他的身後跟着二十來個穿着統一制服的人,都背着半人高的步槍。雖說神仙倒是不怕死了又死,但是好歹現在在人間,倒也不能就這麼簡簡單單地壞了人間的規律。
再者,梅山集團越做越大,除了草頭神們,也有另外的普通人在這兒工作。
楊戬擡手,擋住了想要撲過去威脅他的哮天,隻是雙眼死死盯着來着:“你是何人。”
“久聞楊老闆的大名,免貴姓金,東海市警局的人,”那人又笑,笑得人心情愈發不好,“在下不是來找諸位的麻煩的,隻是謝家發生了慘案,剛好有一人‘巧合幸運’地不在場,留了一命,現在不過是來找點線索,還請楊老闆行個方便。”
楊戬不置一詞,倒是謝杜若拍了拍手,引得衆人視線。
女孩子還穿着昨天的校服,校服規規整整,沒有一絲褶皺。
沉香剛想拉住她,卻見謝杜若緩緩從樓梯走下,一步一頓,蹁跹優雅,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那樣。
“沒想到還能讓金隊長親自來找我。”謝杜若抿着嘴唇,假笑道,“這麼大的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犯了什麼罪。”
金隊長——金偉宏——同謝杜若一樣,假笑着。雖然他年長謝杜若數十年,但是面對着這個“唯一的幸存者”,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雖說東海市以德利順澤四家為首,但是在四大家之下,也有不少有錢人。而謝杜若作為謝家的長女,自然不是什麼簡單角色。
哪怕她才十六歲,哪怕她算是在場裡,年齡最小的那個人。
謝杜若見金偉宏這麼謹慎,倒是眼睛又彎了:“金隊長,有什麼話,倒也不該來找我吧?”
“沒辦法啊,”金偉宏吹了口自己的保溫杯,将手一揮,身後的警察們就将謝杜若圍了起來,“謝家舉家上下包括傭人在内,十多号人,無一生還,謝小姐,怎麼這麼巧,昨日你剛好不在家?”
五大三粗的警察們舉起了槍,對準了謝杜若。似乎他們就這麼認準了謝杜若就是真兇。
謝杜若臉色未變,倒是看向了沉香。
“诶,沉香,你今年多少歲來着。”
雖然知道謝杜若這算是在明知故問,但是沉香依舊低聲回應:“……十六。”
當然,這不過是梅山人給沉香做的身份——沉香未得神格,但是自和梅山的人重逢後,那張臉才開始有了成長的痕迹,在此之前,沉香一直是約莫十二三歲的面孔。
直至今日,才有了點十六歲少年的韻味。
謝杜若點頭,繼續問道:“衆人皆知廿歲成年,在此之前,你的監護者是誰?”
沉香看向了楊戬。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謝杜若回頭,直視着金偉宏的雙眼。
“謝家人全死了?可我這約莫二八的歲數,若是沒有大人在場,可不公平,不是嗎。”
金偉宏被她盯得心底發毛,但是還是強打着精神,注視着謝杜若:“你想如何?”
謝杜若一隻手握拳,擋在了唇前,擋不住她的笑聲:“梅山集團的楊老闆,也當得起一家之主,那麼,我便讓其擔了我的監護人,如何?”
金偉宏自然是不同意的:“監護人一事,怎麼能由你嘴上說說就算?”
謝杜若臉色照舊,唯有那雙眼睛驟然冷了下來。
皮笑肉不笑。
道:“這點手續,我相信金隊長很簡單就能處理掉。畢竟對付一個寄人籬下的、沒有家長的女孩,比對上謝家的新家主更容易,不是嗎?”
金偉宏剛想嘲諷,謝家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哪兒還有什麼家主不家主的。
但是後知後覺又反應過來,謝杜若作為謝家大夫人唯一的女兒,怕是早就接觸謝家的生意了。
衆人皆知謝老爺疼愛二房生的兒子,而不在意大房和其他妾生的女兒們。但是在需要做些髒活累活的時候,這女孩子,可比男孩子好用,也更好舍棄掉。
而謝家的“髒活”有哪些呢?
資源碰不得,再往下,可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金偉宏隻覺得自己的臉上,一滴冷汗沿着他的臉頰滑落。
“既然謝小姐這麼說了,那麼必然是有回轉的餘地的。”他說。
謝杜若微微颔首,又走到了楊戬的身邊,輕歎。
“那就得多麻煩你了,楊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