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謝杜若擡起下巴,朝着沉香的方向點了點,“我現在可危險了,借沉香一段時間,沒問題吧?”
衆人的視線一齊落在了沉香的身上,十六歲的少年臉上瞬間紅了個透:“……我沒問題。”
“好,”謝杜若又笑,“至于其他人,那就是其他的價格。”
“真不愧是商人啊,這都見縫插針地在開價,”楚厄撇了撇嘴,還是站了出來,“什麼價格?”
謝杜若笑得更肆意:“嗯,那得讓我想想,這樣,你想問我什麼,我根據這個來開價。”
“是專訪,”楚厄捏着自己的相機,“報社,想要對謝家滅門案,提出專訪。”
謝杜若點頭,臉上笑意依舊:“可以啊,至于條件,讓我先想想吧。”
***
二三樓就有會議室,大概是所謂“專訪”來得過于突然,房間裡沒有任何場景布置,更别提什麼燈光拍攝,就随便找了幾張椅子。雖然是謝杜若和楚厄面對面地對話,楊戬坐在離她們兩三步的地方,李逸墨、王聽雨與沉香坐得更遠。
梅山集團其他人倒是挺有眼力見地沒有靠近,姚公麟和康安裕兩人守在門口。
楚厄先清了清嗓子,拍了兩張照片後,拿起了筆記本:“那麼,我們先從什麼地方開始呢……”
謝杜若倒是不急,就這麼看着楚厄一臉緊張地準備的模樣。
王聽雨倒是偷偷打了個哈欠,然後被李逸墨用手肘怼了怼:“這就困了?”
“我還以為記者隻是需要拍拍照就好。”王聽雨說話帶着點黏糊的尾音,她大清早就起來,跟着楊戬連軸轉到了現在,确實沒什麼精神。
更何況看見楚厄那密密麻麻寫了字的筆記本。
王聽雨本就不是個喜歡學習的性格,又被楊戬壓着學讀書識字,現在看見這麼規整的筆記,下意識就開始犯困。
沉香皺着眉頭看向他們倆,然後王聽雨和李逸墨就像是被老師抓住的在課堂上偷偷講話的學生一樣,又規規矩矩地坐在了位置上。
楚厄想了想,開始先從自己最感興趣的地方開始:“那麼第一個問題,謝家人的死因。”
既然是專訪,反正翻來覆去的話題,要麼圍繞着案件,要麼圍繞着謝杜若這個人,總歸繞不開裡面的恩恩怨怨。
“毒,”謝杜若倒是坦然,“德家給我的。”
楚厄的手猛地停頓,一大滴墨水滴落在了她的筆記本上。
“沒辦法寫出來?”謝杜若倒是不覺得意外,“但是事實就是,毒是德家給我的,所以保釋我出來的、能夠一開始就改卷宗的,都是德家的人。”
“那我想想……還有什麼能問的。”楚厄隻覺得自己冷汗都要下來了,但是旁邊的幾人,無人可以幫她。
楊戬大概并不覺得意外,而是就這麼聽着謝杜若繼續說。
王聽雨早就神遊天外了,整個人看起來已經是走了一會兒的狀态。
李逸墨倒是向來讨厭德家,和楊戬一個态度,他也知道這事兒是德家做的,該怎麼聽謝杜若繼續說,就繼續聽。
至于沉香,一直看着謝杜若,明明同樣是帶着稚氣的臉上倒是有顯而易見的擔憂。
——不過是對着謝杜若的擔憂。
“我可是很擔心我這條命的,”謝杜若拉長了聲音,繼續說,“作為德家的線索和代價,梅山集團,可是要護我的。”
楊戬還沒說什麼,倒是沉香先露出了兇惡的表情,隻是看起來沒什麼傷害性:“你還真把梅山集團當做自己家了。”
“我家又護不住我,”謝杜若依舊是這幅擺爛的态度,“下一個,謝家的生意。”
“你還是住嘴吧,”楚厄直接将自己的筆記本合上,生怕謝杜若再說些什麼不能報道的話,“你不想要命,我可珍惜我這條命得很。”
謝杜若哪管這些,她本就是要将事情的原委告訴楊戬的。
作為護住她的,必要條件。
“謝家幾乎掌控了整個東海市的黑産生意,包括且不限制于,與人相關的事情,”謝杜若說得極近委婉,但是結合之前她在修車行将那些女孩子送走的事兒,“當然,還有些海外送進來的東西,也會過謝家的手。”
謝家說白了,不過是德利順松下面的一把刀而已。人家要做偉光正的、能夠站在台前的企業,那麼那些在這個亂世裡不能走上台面的,就分給了謝家。
“我爸——謝老爺,年紀大了,想培養接班人,不過他嘛,本來孩子就多,”謝杜若吹着自己的指甲縫,甚至還帶着幾分調笑的味道,“這個是可以寫的。”
“……”楚厄雖然依舊面帶苦色,但是還是翻開了自己的筆記本。
謝杜若繼續說着。
“長房隻有我一個女兒,但是二房三房都有兒子,反正都是妾室的兒子,那兩個人自然就争得厲害。”
如同所有爛俗小說裡,那些為了争奪家産打得頭破血流的兒女們,在封建家長建立的透明玻璃罩子中打得頭破血流。
謝老爺也是個沒有免俗的,隻想将家産傳給兒子的老男人。
“我一開始以為,隻要證明了我自己的價值,也能去争上一争,”謝杜若說着,甚至下意識笑了出來,“沒想到大概是見我在讀書,又了解謝家的生意,他的第一個反應,不是讓我接觸謝家的生意,而是讓我成了弟弟們的人情。”
謝家的男人們出去談生意,總歸是需要和其他同齡人接觸的,若是碰到了還單身的有資産的人,無論過往究竟多麼浪蕩花心,都可以叫謝杜若來見上一面。
謝杜若極為快速地,用自己的眼睛的餘光看了一眼沉香。
又在無人注意到的時候,趕緊将自己的視線收了回來。
她也有自己不可言說的欲望。
然而回顧到她的計劃上。
這些,她永遠不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