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林老師還沒點她的名字時，陳償心裡就隐隐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生怕預感成真，她死死埋着頭，就連何若涵倒在她身上笑都一動不敢動。

不知道是不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在被叫到名字的那一刻，陳償心裡湧上一陣無力和窒息感。

見遲遲沒人站起來，林老師拿着遙控器。他掃視了一遍底下的學生，嚴肅地問：“陳償是哪位同學？怎麼還不站起來？”

陳償周圍的人轉過來，不約而同都看了她一眼。她旁邊的何若涵趕緊推了陳償一把，小聲提醒她：“林老師叫你呢。”

“我聽見了。”陳償低聲說。

“那你還磨蹭什麼呢。”何若涵趕緊催她，“起來啊，一會兒林老師要罵人了！”

雖然剛轉來不久，但她也知道林老師的脾氣。陳償又使了下勁，下半邊身體依舊紋絲不動。

她咬咬牙，低聲跟何若涵解釋：“我腿麻了。”

何若涵：“……”

一般被老師點名的時候，那個被點的倒黴蛋和其他人會有截然不同的表現。

林老師教表演這麼多年，當然對人的表情和心理活動摸得門清。

雖然他被派來帶一班還沒多久，還沒太能把這些小兔崽子的面孔和名字對上号，但他掃視一圈，發現獨獨隻有一個女生緊繃着臉。

和其他人因為逃過一劫，或放松，或慶幸的表情截然不同。

林老師心裡有了底。他從講台上下去，走到那個女生旁邊，重重扣了兩下她的桌子：“你們聊什麼呢？”

他語氣不太好：“等會兒上台還不夠你講得？”

火速擺正姿勢，何若涵瞬間噤聲。

俗話說大難臨頭各自飛。你自求多福吧，姐妹。

“林老師好。”陳償說。

感覺到腿麻好一點了，陳償緩緩站起來。她稍微動了下，絕望地發現還是走不動道。

“跟我一起去講台上看電影。”林老師轉身回講台，“省的等會兒細節演得不好還找借口說看不清白闆。”

“一部電影2小時長，全都站着看嗎？”陳償問道。

“一節課才45分鐘，怎麼可能給你們看全片。”林老師說，“就看一片段也夠你們演了。”

他回頭，發覺陳償還在座位上沒動彈。以為她是故意拖延時間，他的語氣瞬間不太好了：“動作快點！演個戲跟要你們命似的。”

不敢再耽擱，陳償強忍着酸麻的腿，一步步挪到講台上。

林老師找的電影片段很短，隻有十來分鐘。

放完後，他把教室的燈打開，跟站着講台上的陳償說：“既然是跟你演，那你就自己挑一個演對手戲的吧。”

“好的老師。”

嘴上是答應了，但是陳償心裡其實有些犯難。

她來這個班的時間不算長，除了何若涵，她跟其他人都不算熟。

但是何若涵……

陳償默默往她的方向瞅了一眼。

應該是生怕被林老師看到，她不斷找角度朝陳償比了一大串手勢。

以她倆這些天鍛煉出來的默契，陳償瞬間懂她的意思。

何若涵：拜托了請千萬别點我，等這周五放學了請你吃自助餐！

陳償：“……”

“還沒挑好？”林老師不耐煩了。

“要不您來選吧……”陳償猶豫不決。她想把決定權交還給他。

話音剛落，下一秒，從下面坐着的學生堆中冒出一個聲音。

“林老師，我來跟她對戲。”

陳償意外地看過去。看清楚站起來的人的一瞬間，她愣了下。

是淩瑤。

林老師對人選其實挺無所謂的。這會兒有人主動站出來，正好也省得他再找。他擺了擺手：“你上來吧。”

淩瑤走到講台上站定。她無視掉陳償掩蓋不住驚訝的目光，越過她，直接問林老師：“我演哪個角色。”

“你倆自己決定。”

聽到這話，淩瑤才勉強把目光落在陳償臉上。她開口，語氣一如既往地高傲：“你演哪個啊？”

明明是詢問，但聽起來沒有什麼商量的意思。而且在這句話後，淩瑤很快又接了一句：“我覺得我更适合演女主。”

她向後撩了下頭發，自豪的說道：“畢竟我們都是氣質型美女。”

“……”

陳償忍不住想笑。

還有人大庭廣衆之下這麼明目張膽誇自己的嘛。

但是底下這麼多同學看着她倆，她又不好笑出聲，隻能退讓了一步：“那我演女二吧。”

……

這場戲的劇情大概是女主和女二一直以來都在針鋒相對，隻是沒有擺在明面上。這次因為工作交集，兩人徹底撕破臉，當着所有人的面争吵起來。

算是整部電影的一個情緒高峰。

所以對演員的情感掌控力要求很高。

把講台的空間全部留給她們，林老師退到台下。他坐在陳償的位置上，讓她們開始前，照例提醒她們。

“如果劇情需要，适當的肢體接觸可以有，但是不要過激。”林老師說，“注意分寸，安全第一。”

他說這話也不是毫無根據。

之前帶的男生有在演類似劇情的時候因為入戲太深打起來的。

好幾個人拉都拉不住。

以防曆史重演，他覺得這次先說一聲比較好。

陳償乖乖回答：“知道了，林老師。”

林老師微微點頭，又看向淩瑤：“你呢？”

不知道在想什麼，淩瑤一時間沒接話。在林老師快要等到不耐煩時，她才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行。”林老師打了個響指，“各就各位——”

“Action！”

“所以為什麼你處處要壓我一頭？”幾乎在林老師喊開始的一瞬間，淩瑤迅速入戲。

她一步一步靠近陳償，厲聲質問道：“從大學開始就是。期末你第一我第二，歌唱比賽你冠軍我亞軍，這些是我技不如人我認了。可是為什麼，就連我喜歡上的人也都會開車接送你！”

等她說完，講台下的林老師下意識皺了下眉。

淩瑤最後那句話原本的片段裡根本沒有。

是她自作主張加上的。

但是拍戲時，演員演着演着自己改台詞這件事也算常見。

這話放在這倒也不算違和。他就沒選擇出聲打斷，準備先往後看看再說。

“你先冷靜一點。”眼看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陳償先試圖安撫她的情緒，“我沒有任何針對你的意思。但是感情這種東西，作為當事人，我們本身就沒辦法控制不是嗎。”

“你告訴我到底憑什麼！”現在的淩瑤根本聽不進去她的任何一句話，而且陳償也發現，她的情緒明顯不跟着原本的劇情走。

甚至隐隐約約有失控的趨勢。

她步步逼近，聲嘶力竭道，“我喜歡了他那麼久，難道現在讓我眼睜睜看着他喜歡上你嗎？”

“他沒有喜歡我。”陳償反駁道。

這話不止是用來安撫淩瑤的情緒，其實陳償心裡也清楚，裴識傾根本沒有對她有其他心思。

他隻是單純把她當成已故師父的女兒來照顧。

在場的所有人看到現在都有些迷惑。誰也聽不明白淩瑤剛剛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甚至包括林老師，也隻當她是因為情緒太投入以至于口不擇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