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在拿表演的标準來衡量講台上的兩個人。林老師默默在心裡給淩瑤的演技扣分。
隻有了解内幕的陳償知道。
根本不是為了迎合劇情設定。
淩瑤後來的每一句話,都是她最真實的心裡想法。
“追了他那麼久,我從來沒看見他跟哪個異性走那麼近過。”發現她還在辯解,淩瑤冷笑道,“上次狗仔拍到大晚上在他車裡的女生也是你吧。”
聽到這句話,陳償明顯怔了一下。
記憶閃幀。她瞬間想起她剛來廣殷時,和裴識傾同時被偷拍到的照片。可是後來工作室不是已經解釋說是工作人員了嗎。
沒想到淩瑤她居然認出來了。
愣神的功夫,她沒注意到淩瑤正慢慢靠近。
直到台下的林老師大喊了一聲“幹什麼呢!”,陳償才回過神。
但是已經晚了。
淩瑤快速湊近。她俯在陳償耳邊輕聲說了句:“你真該死啊。”
下一秒,她的手已經觸到了陳償的肩膀。
看了眼講台鋒利的邊角處,淩瑤調整好角度,用力把陳償往那個方向一推。
因為小腿的麻感還沒完全消失,陳償沒辦法避開。她直直朝着淩瑤預想的方向倒去。
講台下的同學們瞬間發出一陣驚呼。
有些膽小的女生甚至提前閉上眼,不忍心去看陳償慘烈的下場。但是幸好,陳償的右手腕被疾步上前的林老師一把抓住往後拉。
這舉動讓她摔倒的軌迹有了變化。
但是因為慣性,陳償的左胳膊被甩飛起——
又落下。
最後重重撞在講台的邊緣鋼闆上。
“嘶——”因為劇痛,陳償下意識捂住手腕。過了一會兒,她低下頭,舉起手看。
隻間她裸露出的手腕肌膚内側,在短短幾個呼吸間,迅速出現大片青紫。
一眼看過去,觸目驚心的。
同樣看到她傷勢的還有林老師。
他深深吸了好幾口氣。轉過身,面朝着尚未來得及收斂起怨恨表情的淩瑤。
這行為已經跟演戲無關了。
就算是入戲,正常人的潛意識,也會下意識選擇盡量不傷害到别人。
淩瑤剛才明擺着就是故意把陳償往那個方向推的。
意識到這事背後的問題大了。
林老師面色沉重。他對講台上的兩個女生說:“明天叫你們家長來一趟。”
“我想,我們三方需要好好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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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晚自習結束。
打鈴的一瞬間,何若涵就拎着她的書包火速沖出教室往宿舍樓跑。平時十來分鐘的路程,她今天隻用了三分鐘。
等她氣喘籲籲推開宿舍門時,陳償已經從醫務室回來了。她正坐在桌前寫作業。
“傷好點了嗎?”何若涵把她做的,陳償去醫務室後缺了課的筆記遞給她。
本來她是想陪着她一起去的。還是陳償提醒她,兩個人都缺課的話落下的進度沒辦法補,何若涵這才作罷。
她非常後悔:“早知道她要報複你,當時我就應該主動跟林老師要求跟你搭戲了。”
“不怪你。”陳償拿出記号筆對照何若涵的筆記在書上劃重點,“誰知道當着大家的面她也敢動手。”
“淩瑤就是神經病!”說到這事,何若涵就生氣。她罵了兩句髒話,覺得心裡舒服點了,才問陳償,“你跟你爸媽說了嗎?”
“什麼?”
“就是明天林老師約你們雙方家長談話的事啊。”何若涵理所當然地說,“她故意推你,當然得當着你爸媽的面跟你道歉啊。”
“......”刻意略過“爸媽”兩個字,陳償簡單回了個“沒有”。
“這都幾點了,你再不說他們都要睡覺了吧?”何若涵說,“這事怎麼看錯都不在你,沒事你别怕,或者你把手機給我,我幫你跟你家長說。”
說罷,沒等陳償反應,她一把抓起陳償的手機。陳償的手機沒設密碼,何若涵順利進入主屏幕。
要是讓她發現通訊錄根本沒有她爸媽的電話就完了。
到時候,她肯定得追着問她原因。
但那件事陳償一輩子都不想再提起來。
想伸手把她的手機搶回來,但由于着急,她的動作幅度太大,牽扯到手腕的傷,又是一陣鑽心的疼。
那頭何若涵已經點開通訊錄。她還沒來得及看清頁面,屏幕上自動跳轉到通話頁面。
顯示是一個備注為“P”的人打來的。何若涵順手接起來:“喂?請問是陳償的家裡人嗎?”
“不......”陳償下意識出聲阻止。
“噢噢你是她叔叔啊。”何若涵把電話放在耳邊,眼睛看着陳償,“你知道嗎,你侄女今天在學校裡被别人給打了!”
意識到是裴識傾打來的,陳償慢慢放下手。沒開揚聲器,她聽不到裴識傾在電話裡說了什麼。
也不知道他聽到這事是個什麼反應。
“什麼?你問我具體情況?”
“那你明天來學校一趟吧。”何若涵說,“老師會跟你講的。”
......
電話挂斷。
把手機還給陳償,何若涵反着坐在她的椅子上。這個姿勢她方便跟陳償講話:“诶償償,你叔叔聲音怪好聽的诶,而且聽上去沒比你大多少歲。”
未免這種事以後再發生第二次,陳償決定給手機設置一個解鎖密碼。耳邊何若涵似乎說了什麼,她便也随便“嗯”了聲。
“還有他好關心你啊。一聽到你受傷,音調都變了。”何若涵說,“而且他立刻答應為了你,明天要來學校诶。”
陳償擺弄手機的動作一停,她有些不可思議地反問何若涵:“他剛剛說明天能來?”
何若涵:“對啊,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可是,他不是馬上要進組了嗎。
來處理她的事,會不會耽誤到他的工作。
陳償其實一直很怕因為她的事給别人添麻煩。她委婉拒絕何若涵強烈要求她開免提的建議。
來到陽台,她關上門,準備再給裴識傾打一個電話。
好巧不巧,同一時刻,裴識傾也打了過來。
陳償接起:“喂。”
“在學校裡挨欺負了。”聽出她此刻的情緒還算正常,裴識傾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繃着的情緒稍稍松了些。他頓了下,盡量放柔聲音問她,“怎麼第一時間不跟我講?”
“剛上學就被叫家長。”陳償垂着頭,聲音很低,“我覺得這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
聽她這話,裴識傾稍稍坐直了些。他第一次這麼嚴肅地叫她全名:“陳償。”
陳償:“嗯?”
“你記住。你被欺負是對方的問題,與你無關。你不用為這件事本身,以及之後處理這件事需要走的任何流程感到羞恥和愧疚。”跟以往調笑的語氣不一樣,裴識傾這次明顯真的動了氣。
“如果可以,我希望别人怎麼對待你的,你可以在合理的範圍内還給她。”可能是希望她能把每個字都聽清楚,裴識傾的語速放得很慢。
“以德報怨這一套在我這裡可不成立。”
明明看不見裴識傾此刻的神情,但陳償就是覺得他此刻的情緒實在說不上好:“我要教你的是——”
“以暴制暴。”
緊跟在這四個字的後面,裴識傾的最後一句話是。
“任何後果,叔叔給你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