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錦愣住了。
“在這裝什麼情聖呢?你以為是言問期殺了秦臻嗎?”裴頤罵得痛快,原來蒲儀這麼爽,“覺得自己很委曲求全是嗎?用一個孩子去換言問期一條命?”
“言問期勢單力薄,所以他不能是兇手,找了一個位高權重的替罪羊,您可真是聰明啊。對秦臻千好萬好,卻壓根兒不願意了解一下,現在在這裝什麼裝呢?”
“怎麼,當初沒能保護好言問容讓你覺得自己很失敗是嗎?所以現在拿秦臻來找成就感,你找到了嗎?秦臻還是死了,你還是和從前一樣無能為力。你防着别人傷害他,你防得了你自己嗎,你防得了他自戕嗎?”
秦臻死了,宋南錦是兇手,他也是。
他可以阻止這一切的,如果他沒有把秦臻推到言問期那邊。秦臻也不會覺得衆叛親離,事情也不會到今天這一步。
那個屋子并不是案發現場,秦臻的指甲縫裡有泥土,可是身上卻很幹淨,這很稀奇。是什麼讓要參加典禮的秦臻指甲縫裡摻泥土,隻能說明秦臻是倒在了土地上,其他地方被清洗了,遺漏了指甲縫。
顧玉棠不知道為何匿名約了江虞知,江虞知到了偏僻地,成為了第一個替罪羊,借此引出第二個替罪羊顧玉棠。
而什麼人能在如此短時間内在宮中清洗屍體,移動屍體,尋找合适的替罪羊且這一切都在宋南錦派出金吾衛的條件下成功進行──
隻能是宋南錦,是這個皇宮的主人。
所以聞伶向宋南錦報信之後,那麼久才傳出秦臻遇害的消息。
因為聞伶發現秦臻屍體後,言問期并未走遠。再加上秦臻房中的畫,宋南錦便覺得應當是言問期做了什麼。
那畫是宋南錦畫的,是言問容的遺物,除了言問期還有誰能拿去給秦臻。因為時間緊迫,也來不及徹底查清楚,草草給秦臻弄幹淨,中途尋了一個替罪羊。
秦臻究竟是懷着怎樣的心态自戕的?悲憤?傷心?還是想以死報複呢?
裴頤收了情緒,輕聲道:“秦臻死了一次,但你讓他死了第二次。如果秦臻真的是言問期殺害的,你想想自己多惡心。”
“如果不是為你的一己私欲選他入宮,他現在說不定已經許了一個好人家,相妻教女。我原以為你多在意他呢,為了他開罪顧玉棠,還質問我,原來也不過如此。”
宋南錦安靜地聽着,見裴頤說完了,才道:“傻逼是什麼意思?”
裴頤洩氣了,一腔憤怒化為疲憊,“宋南錦你有後宮三千,卻絲毫不懂情愛,真是可悲。”他也不願再多說什麼,往門外走去,外邊天已黑得徹底,散落着幾顆星星。
“也從來沒人教我這些。”宋南錦突然道,“從小活着已經夠艱難了,你說的那些對我來說太奢侈了。小期是問容的弟弟,我不可能讓他把前途甚至于性命賠在這事上。”
“我對不起的人太多了,加一個秦臻又何妨?如果他真的恨我,那就恨吧。就算我的作為令人惡心,我也要護着小期,他是我最後的親人了。”
裴頤沒回頭,隻說了句:“你看,你甚至不知道秦臻愛你。說不定,他隻是不想讓你為難,才在今日自戕。”
此事之後,整整一個月,裴頤閉門不出也不見人,他幾乎夜夜都夢見秦臻。
他說宋南錦惡心,他又何嘗不惡劣。他那樣斥責宋南錦,不過也是因為心存愧疚。他以為為秦臻罵了宋南錦,便可消去一些罪惡感。
卻沒有用,他還是會想,他可以救下這條命的。如果他能多關注秦臻一些,或者是他沒拿秦臻當玩笑看──他一開始想看秦臻作為替身能走到哪裡,何嘗不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
秦臻是人,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他以往看的電視劇中的角色,可以供他取樂。正是他這樣輕慢的态度,排斥和言問容相關的一切,才讓事情偏離。
非要說,也不是讨厭言問容,他還不至于那麼小氣。隻是,言問容的存在讓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像一個惡人,一個不應該存在的、多餘的炮灰。
他太容易把自己當旁觀者了,來了這裡這麼多年,哪裡可能還回去,他究竟在傲慢些什麼?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也是,他總覺得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若不是謝家支離破碎,謝飛雁去世,留下無依無靠尚且年幼的宋南禮。他怕是不知要多久才能意識到自己已經穿越到了甯朝,已經不是原先那個世界了。
他擔起扶持宋南禮的任務,總算有了在這個世界的實感。可是宋南禮一走,他又原形畢露了。
裴家勢盛,他做什麼都輕而易舉,可以說他除了應和宋南錦的勾搭,無需再多做什麼。裴瀾和裴頌可以解決一切。
言問容一出現,他的遊離感就更強了。如果自己不是真的存在,宋南錦和言問容會更好,抱着這種想法他越來越抽離。
等當上了鳳後,更是萬事如意。他徹底把自己當旁觀者,什麼也不求什麼也不做。若真這樣也好,可他還是參與了,他抱着一種玩遊戲的心态參與,把周圍的人當NPC,所以他自食其果了。
秦臻說的是對的,他确實瞧不上秦臻當朋友。因為他太傲慢了,他覺得和秦臻這種閨閣公子三觀不合。說是不合,他何嘗不是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去審判秦臻的思想格局。
他能比宋南錦高尚到哪去?
裴頤又病了,他一向養生,除了冬日的寒冷不可避免,他幾乎不生病。
這病來勢洶洶,宋南錦去南巡,本該帶上鳳後一起,卻也因為這病換成了熙皇貴君去──在金吾衛的嚴查之下,證明了皇貴君的清白。
意思是交易結束,軟禁也結束,懲罰也沒有。
直到傳出宋南錦懷孕的消息,裴頤把藥給噴了,問:“誰的?”
“你不知道嗎?”江虞知嫌棄地拿出手帕擦拭噴濺出來的藥,“你的啊。竹清,再拿一碗藥來,還有蜜餞。”
裴頤又噴了。
被噴兩次的江虞知氣道:“你不想吃藥便直說,拐着彎噴我身上是什麼意思?”
裴頤連聲說抱歉,頓覺自己頭上的青青草原更綠了。
因為,他和宋南錦根本就沒睡過。
這事吧,說來奇怪。大婚之夜,裴頤躺床上沒動,宋南錦躺床上也沒動。主要是他們大婚的時候,宋南錦才十六歲,裴頤覺得自己呼吸都是在犯罪,就是不知道宋南錦是怎麼想的了。
他還試探性地問過宋南錦,他們什麼時候會有孩子。宋南錦也絲毫沒有要那啥的意思,他便想,可能是不想有裴家的孩子吧。
說實話,他也不想和非愛人以外的人做這事,見宋南錦沒這意向,他倒安心了。
至于宋南錦的想法,這是女尊社會,宋南錦也不好不經過裴頤同意便亂動,會顯得很流氓。何況那會宋南錦仰仗裴家,也不敢得罪裴頤。
宋南錦本覺得裴頤是忘不了宋南禮,也不好操之過急。但有一天裴頤突然問她,他倆什麼時候會有孩子?
她才想,這個閨閣公子,是不是缺少了婚前教導?以為睡在一起就是圓房,她便更有些不知如何開口提圓房了。
于是,倆人就莫名其妙地達成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