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樂,你會愧疚嗎?”裴穎打破沉默,“你知道我曾經是真心喜歡你的,我這一生,對不起的人何其多,但我從未想過背叛你。你如今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像正常女子一般娶妻生子,我們之間的那些煙消雲散,以後你高朋滿座、子孫滿堂,裴穎在此先恭賀你。”
“我厭惡後悔,所以我做事從來不回首,但我确實是後悔認識你了。從前我捅過天大的簍子也不懼怕,原來隻是還未禍及家人。”
樊樂失魂落魄地離開,裴頌在隔壁牢房鼓掌:“演得還挺像模像樣。”
“樊樂雖背叛我,但仍有良知尚存。”裴穎漫不經心地捏着地上的稻草,“我必須說點傷心又酸楚的話讓她徹夜難眠才行。誰要看她幸福地老去,給我下地獄罷。”
裴頌一直在閉目養神聽裴穎的風流債,這正是母親說“還複來”的時刻,所以她一直很平靜。她知道自己不能垮掉,也明白自己缺少的是什麼。是失敗,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失敗。
多年前,她在敵軍追捕下沒體會過的絕望在失敗□□會到了,面對死亡隻需要抗争然後坦然接受結果。但失敗是粘膩的沼澤,越掙紮就越絕望且無法蓋棺定論,有可能這一生都在沼澤中尋找生機然後悄無聲息地死去。
那次逃亡是她最接近失敗的時刻,但最後也隻是挫敗感。輸在天真與自負,她總是遊刃有餘、運籌帷幄,且也算一帆風順,導緻她對危險的感知還是不夠敏銳。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隻知要遠離蛇,但從沒被蛇咬過,因而把蛇誤以為是井繩。
活得太謹慎反而讓自己失去犯錯的機會,今後的路再也沒什麼借鑒可言,隻能說靠自己的判斷走下去,但好消息是這回一定會小心井繩的。
言問期不再刻意使壞後讓裴頌失去了一些戒心,因為偶爾太像故人,三分貌似七分神似。尤其是安靜的時刻,裴頌對男色有克制力但對感情的克制力有限。她心中也清楚這種行為不太道德,也因此對言問期産生一些縱容,這份縱容讓他們之間的關系開始暧昧不清。
但裴頌太自負,她以為自己能掌控局勢。沒想到裴穎在京城被打開口子,連帶着她這隻需要輕輕一撕,那份縱容足夠用來撕開。如果能像宋南錦一樣對秦臻毫無道德可言就不會着道,她譏諷地想。
與裴穎不同的是,她和言問期顯然是沒什麼真心可言,後來言問期表明也隻是覺得她有點像他的錦姐姐,于是有些寂寞難耐。她倒是不介意這點,畢竟她和宋南錦确有些像,不止言問期這麼說。正是如此,言問期的來訪讓裴頌有些詫異。
“頌姐姐,我很想你哦。”言問期邊說邊打開牢門——看得出此人權力比沈見水、樊樂都要大。裴頌雖不搭理他,但絲毫不影響言問期的興緻,他直接坐在了裴頌的推上摟住裴頌的脖頸,“怎麼不理我呢?”
裴頌模仿屍體,她知道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視,顯然這一幕吸引裴穎更多。裴穎就喜歡這種荒唐的場面,出于慣性她忍不住嘴賤:“你的頌姐姐不解風情,問期弟弟快來穎姐姐這,穎姐姐疼你。”在裴穎的認知中裴頌肯定不能是被辜負,隻能是技輸一籌,這種情況下她對言問期沒有那種惡心之感。
而言問期的無視也沒讓裴穎尴尬,反而是津津有味地看起熱鬧。
言問期的親吻完全沒得到任何反應,于是他開始解裴頌的衣裳。裴頌這才動手阻止,果然言問期興奮起來,他說:“裴頌,我不忍心你去北疆,你到我府上做女寵如何?我去求求錦姐姐,讓她把你賞賜給我。”
“你長得很像我亡夫。”裴頌沒接言問期的話,而是自行開一個話題,“我不欲與人提起這個話題,因為提起來便心痛難忍,但母親去世後竟讓我釋然了這件事。”
“你沒有成親過,别編瞎話來刺激我,沒有用的。”言問期表情猙獰起來,顯然被當作替身這件事他并不能忍受。
“那年我去當監軍,李将軍兵敗,城池被攻占我受重傷逃亡到一個小村莊。”裴頌回憶往事,表情柔和,“我實在走不動便倒在地上,看見他牽着一條狗往我這走。他穿的粗布麻衣,皮膚很白,簡直像話本裡的田螺公子。他父母早逝,他甚少和人接觸,天真善良且不谙世事,明知道我是一個麻煩會招來禍事但還是救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