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蘊被吓得睡不着,但頭又有些痛,做什麼也沒精神。他轉轉腦袋,望着這富麗堂皇的寝殿,道:“陛下,聽說冰糖炖雪梨對嗓子有益,能不能煩請陛下吩咐廚房給我準備一碗?”
“你少說話就是對嗓子好。”宋南錦頭也沒擡。
人在生病的時候精神狀态是比較脆弱,換做平時李蘊是不可能為口腹之欲開口請求,但他發燒導緻意志力薄弱才會這樣冒昧。
顯然,宋南錦也很快反應過來。
她問:“你還有其他需求嗎?”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把我送進冷宮?”李蘊好奇這點許久,若皇帝并不是對裴頤有忌憚那為何要這樣把人扔進去又接出來,随意得像一件物品,其中呈現的是帝王威嚴。
“因為你尋死,那麼涼的天氣你跳河自戕。既然你不願意活着,那就去冷宮自生自滅。”宋南錦答,“而且你試圖挑撥朕與王家的盟約,這讓朕不痛快。”
自戕?不,不對,裴頤沒有想死。挑撥?後宮幹政?這李蘊倒是懂一些。有這麼嚴重嗎?宋南錦既然肯放裴頤出來,就證明在宋南錦眼中裴頤在政治上是無害的,裴頤應是沒有野心出于洩憤胡說八道才能不被放在警戒範圍。
李蘊清淨地養了幾日病,他本以為要花精力搪塞宋南錦等等,預設一些準備方案,沒想到宋南錦竟然這麼忙。而且此人做事是真的視旁人為無物,瞧着非常冷峻不好接近。
裴頤很安靜,這個裴頤卻很不安靜。宋南錦做事專注但餘光總能看見有人動來動去晃眼睛,惹人煩。她想着裴頤病了幾日也該出來透透氣,才把他帶來禦書房。
架子上全是些古文書籍和奏章,李蘊壓根看不懂,便無聊地一本一本亂翻亂看。有一堆特别高,他對比落款發現都是一人所上奏章,這下他略有興趣,當做找不同似的看這些文字,發現相似度很高有許多重複的字眼。
他拿起一本,趁宋南錦批完一本的空擋問:“陛下,這是什麼?我見此人似乎對上奏的事很執着。”
宋南錦接過,頓一會才慢條斯理地說:“這都是朕的大姐在請奏接你下江南。”
“這不合規矩吧?”李蘊下意識說,“她怎麼這麼膽大妄為?”
這話聽得宋南錦身心舒暢,對嘛,大姐就是不知禮數膽大妄為,從前裴頤偏偏說大姐天真果敢,實在是太偏心。
又想起對裴頤來說這個大公主挺重要,李蘊就關切道:“那陛下要降罪于她嗎?”
“那倒不至于,大姐隻是過于重情重義。”宋南錦把奏章還給李蘊,“朕還沒那麼小氣量,随她去吧。”
李蘊覺着宋南錦說這話的樣子特别像在評價蝈蝈,再怎麼鬧騰怎麼吵也隻是隻蝈蝈。
“過來。”宋南錦拍拍椅子示意李蘊坐過來,李蘊已經不太在乎什麼男女之别,宋南錦如此坦蕩他若是扭扭捏捏豈不是像個害羞的小丈夫,平白輸了一籌。
她枕在李蘊腿上半躺着,李蘊手不知道搭哪裡合适于是雙手打開奏章,裝模作樣地看着,道:“陛下乏了?”
“有一點。”宋南錦熟練地示弱,“有件事,朕在猶豫如何處理。朕的弟弟,大婚當夜死了新娘,旁人都覺得晦氣,這讓他閉門不出郁郁寡歡。這件事總歸是朕做的有些不當,安排婚事草率了一些。你覺得,朕該怎麼補償這個弟弟?”
李蘊奇怪:“陛下還會做錯事?”
“朕是故意的,朕猜測這個新娘會出事,但朕急于封賞此人便給他們賜婚。成親是最省事的封賞,衆人卻很喜歡這種封賞。”宋南錦歎氣,“可朕也不喜歡無端耽誤其他人。”
好話是說了,壞事也做了,李蘊卻不覺得宋南錦可惡,歸結于她有一張無辜的臉,說起這種事也不覺得咄咄逼人。他便說:“不如你讓大公主接王爺下江南散散心,既然大公主是一個熱心之人,自然也不會忍心看見胞弟成日低迷。且江南遠離京城,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也會少點。”
宋南錦起身,贊許:“有理。”
這時,宮人上前,神色有些為難,看了李蘊好幾眼才道:“陛下,清河公子求見。”
宋南錦擺手,示意人退下:“朕今日沒空。”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因為自己不合時宜嗎?李蘊放下奏章,把手搭在腿上,轉頭問:“清河公子不是陛下的寵君嗎?”
誰知宋南錦扶額,一臉低落:“他畢竟是來和親的,朕這幾年還不想和外族兵戎相見,也是出于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