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等一下。”裴頤靈光一閃，叫住他，問，“是你讓大姐留在京城的？”

沈見山訝然，瞪大雙眼：“你這也能猜到？”

情感大師是也，裴頤淡然一笑，并道：“這種事你問陛下有什麼用，她又不懂。”

“怎麼會，陛下和這麼多男子有過情事，我一直都是問她的。”

“那我問你，她教你什麼了？”

沈見山開始回憶：“她說像裴頌這樣的女子，追求是沒有用的，需要掌控、壓制，讓裴頌沒辦法離開我。如果沒辦法求愛，那就得把恨求到，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當時，母親為他問過裴家的口風，裴頌壓根兒不多看他一眼就推拒，甚至還想把他推給裴穎。他連難堪傷心的時間也沒有，因為不想嫁顧玉溪還得做很多事。後來，宋南錦告訴他，要成為一根刺紮進裴頌心裡，而不要成為一朵花求歡。

他有理想有抱負，但裴頌不需要他，宋南錦需要他。現在輪到他能随意報複的時刻，宋南錦又開始說對裴頌好，裴頌才能記他好，他十分困惑這前後矛盾，并開始想他對裴頌好裴頌就會喜歡他嗎？

裴頤下定論：“你被騙了。宋南錦當初需要你的幫助才會說對付裴家可以讓你得到大姐，現在言問期看上大姐，她不想多生事端處理你和言問期之間的矛盾，才穩住你說讓你别輕舉妄動。宋南錦哪裡知道大姐的喜好，連我都不知道。而且，她懂什麼感情，你沒發現她的男人不是跑了就是死了嗎？她瘟到你的感情路了。”

一時間，裴頤想到一個畫面，落魄大小姐和新晉暴發戶，暴發戶狠狠地把大小姐抵在牆面掐腰，紅着眼睛說親我一下命都給你。沈見山似乎不适合這種畫風。

感覺自己真的老了，吃到這種驚天大八卦心情都是淡淡的。可沈見山也淡淡的，他問：“你不生氣嗎？宋南錦這樣給糊弄你。”

“裴頌隻是一個引子，我和她的同盟本就是利益相關。”沈見山搖頭，“不管如何，她許諾我的事都做到了，我沒有生氣的理由。”

讓人無話可說，裴頤有些理解為什麼宋南錦和沈見山能關系好了，他倆本質上是一類人。感情是感情，事實是事實。不過，沈見山還是比宋南錦好些，他起碼會擔心裴頌讨厭他。宋南錦卻心安理得地認為她能拿捏自己。

不過也是，再如何沈見山的成長環境也是比宋南錦好上很多，很難像宋南錦一樣冷心冷肺。

宋南錦身上有一些舊疤，不是那種刀光劍影重傷後的舊疤，比那要早很多。裴頤問她，她也隻是輕輕揭過說是幼年時被打的。半響，她又很惡趣味地說，是不是她應該說得更可憐些，好讓他心疼。

其實打我的人比我可憐多了，隻能用一個孩童撒氣。她這麼說着，我也沒那麼喜歡裝可憐，隻是世間人大多虛僞，閑得慌喜歡發散同情心來感動自己滿足自己，享受那種高高在上的憐憫感。我幼年時很厭惡别人的同情我更甯願被嫌棄，後來遇見問容，發現也不是所有人都那麼虛僞。年紀更大一些時，我就想，其實都沒那麼重要，我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重要。

而且，試圖依賴别人是絕對錯誤的想法。

她那夜也許是回想起童年，感觸頗多，還說過一些話，說她小時候讨厭過裴頤。裴頤很奇怪，問為什麼，她又不回答了。她又說先帝其實很喜歡宋南禮，她想過模仿宋南禮但宋南禮太蠢了模仿不來。

先帝也知道她愛耍心思，但先帝不會說破，她想可能是沾了點親生父親的光。不過，也隻有一點。先帝也喜歡宋南良，宋南良能逗先帝樂，就是有點蠢。先帝對她的感情還是欣賞居多，她從來沒有和宋南良争儲的想法，因為她知道隻要自己做得夠好那先帝一定會選自己。論和先帝感情深厚，她是怎麼也比不過宋南良的。

路是直的，就算偶爾要繞點路，那心裡也要清楚方向。

宋南錦笑幾聲，又說裴頤經常迷路。

當時裴頤已經有些困，愣愣的，說自己方向感挺好的。

她不知想起什麼事，笑意變淡，我偶爾會想，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但以往我冒出這種想法都是我要遇難的開始，與其這樣被動地等待，不如主動出擊。太安逸的人生太容易被擊潰，幸福就是很不堪一擊的。

後面裴頤睡着，醒來時宋南錦已去早朝，旁邊的被褥上早已沒有體溫變得冰涼。

某種程度上來說，宋南錦也可以是一個很正派的人，信守承諾又不公報私仇。沒有宋南良那種狂躁症折磨人，也沒有挖他的腎要他的眼角膜，也沒有故意折辱他辜負他，隻不過是封建大女子主義。他們之間本就沒有過山盟海誓。她隻是心太狠，對自己和對别人都一樣心狠。這還是人類嗎？有點像神仙下凡曆劫來了，天生就是做大事的料，壞得這麼正直讓人無話可說。

這麼說來，還真是自己一直在自找苦吃。

宋南錦隻是做宋南錦就能讓裴頤很傷心，如果得讓宋南錦傷心那裴頤至少得賠上性命。感情這種事太不公平了，怪不得宋南錦不喜歡。

也可能是惡有惡報，他才被宋南錦耍得團團轉。他一直推着宋南禮去和宋南良争儲，又何嘗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他還冠冕堂皇地說是為宋南禮好，可他有關心過宋南禮是怎麼想的嗎？他又想過宋南禮到底适不适合當皇帝嗎？他隻是不想讓自己的計劃和付出都東流。

他想通後心裡又亂又愧疚，做的決斷也亂七八糟，正好他的報應來了，是宋南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