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燭台在廊柱上明明滅滅，應禾站在後方，目光掠過台下熙攘的人群，尋找着那位白發老伯伯的身影，可卻遍尋不着。

"第五件拍品，鲛淚。”主持人的聲音陡然拔高，紅衣侍女托着水晶瓶上台，瓶中躺着枚拇指蓋大小的晶體，是極純淨的天青色。

洛南星和應懷楓對視一眼，就是它。

“諸位請看！”主持人擡手輕叩水晶瓶，“此淚産自歸墟海眼，乃鲛人臨水而歌時，淚落，經百年沉潛而成，可控水禦潮，對鲛人族而言，鲛淚也是維持人形的“定身符。”他忽然壓低聲音，“民間有傳說“見鲛淚凝晶者，可見他人心底至深之念”，若将鲛淚貼于眉心，便可窺他人心底至深之念，甚至……”目光掃過台下衆人，“喚醒自己遺忘的前塵。”

台下嘩然。

應禾屏住呼吸，忽見侍女将水晶瓶舉至燭火上方，鲛淚竟隐隐約約顯化出幻音，一個鲛人垂首着，尾鳍拍打着礁石，像是在唱一支無人能懂的挽歌。

“起拍價，一萬靈石。”主持人話語剛落，就有人拍案而起，“一萬一千！”他肥碩的手指摩挲着腰間的儲物袋。“這玩意兒送給我的美人兒，她肯定喜歡。”

“嗤——”最右側傳來一聲輕笑，一女子帶着翡翠手镯擡手，指尖繞着絲帕，“真是不識貨，拿這東西送人？鲛淚封存的是鲛人最濃烈的執念，若她心裡念着旁人，你看了怕要當場嘔血。”

“一萬三千！”穿靛青長袍的中年男子突然站起，“在下乃海運商會的人，此淚若能供在船頭，定能避過南海的風暴——”話未說完，便被他人打斷：“風暴？老子有的是靈石雇修士護船，倒是你，小心被鲛人拖去做壓艙石！”

“兩萬。”一個衣着素雅、書生模樣的人開口，他目光緊緊鎖定在那水晶瓶當中，攥緊袖口，指節泛白。“此物，對我極為重要。”

“兩萬零一個。”洛南星懶洋洋的開口，他現在明明是世家管事的裝扮，語氣卻像街頭無賴尋釁。

“兩萬一千。”那人奇怪的看了洛南星一眼，接着出價。

“兩萬一千零一個。”洛南星再次開口。

“兩萬兩千！”

“兩萬兩千零一個。”洛南星似乎和他杠上一樣，“紀家做生意，最講究個‘多一分誠意’。”

應懷楓正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此刻他們頂着紀家管事的身份，若被看出故意擡價，傳回紀家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應禾扶額，有沒有搞錯啊，現在兜裡有那麼多靈石嗎，就在那裡喊喊喊，她算是看出來了，這洛師兄記仇着呢，回頭讓紀師姐知道了，八成又要打起來，等等，我不會被遷怒吧？

她忽然摸到自己下巴的胡茬，心又安定可下來，對啊，他們都不知道我是誰，那沒事了。

繼續看戲。

應懷楓面色如常，手底下卻狠狠扯了扯洛南星的袖子，上前一步，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警告：“你适可而止，不要胡來，你現在代表的是紀家！”

洛南星恍若未聞，他當然知道，現在外人看來，他就是紀家管事的模樣，但他就是故意的。

“你什麼意思？”那人聲音發啞。

“沒什麼意思。”洛南星拖長聲音，目光掃過那人惱羞成怒的樣子，“拍賣嘛，價高者得。”

“兩萬兩千。”那人又開價了，“看您穿着，想必也是更高的價也出得起，可這已經是我變賣祖宅，到處借來的全部身家了。我想拍下它，是因為我曾經有一個深愛的人，可是她……”

他喉間哽咽，“她不在了，這鲛淚，有她最珍貴的回憶，我……我想再見見她，聽聽她的聲音。所以我無論如何也要拍下它。我求您，高擡貴手，成全了我，您的大恩，我孟順一定會銘記于心。”

他看向了台上那瓶中的鲛淚，他似乎聽見了深海的嗚咽，似乎看到了一個被鎖鍊困住的幻影，那尾鳍上的傷口還在淌血，而她望着孟順的眼神裡，沒有恨，隻有絕望的哀求。

這樣一位一表人才的男子聲淚俱下的訴說着他對心愛之人的思念，台下傳來此起彼伏的歎息，在場女子無不動容，不少男人也似乎被打動。

“真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啊。”

洛南星卻一臉戲谑，冷冰冰的再次開口：“兩萬兩千零一個。”

“你——”孟順的聲音發顫。

“不管你出多少，我就比你多一個，怎麼樣，還繼續嗎？”

“……”

“”兩萬兩千零一個一次，兩萬兩千零一個兩次，兩萬兩千零一個三次。成交！”

孟順一臉怒容的看着洛南星接過玉牌。

應禾拉了拉洛南星的袖子，“二位師兄，你們後續的事情，我就不參與了。我還有事，我要找人，你們先忙，你們先忙。”說完就想走，卻被應懷楓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