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川沒想到江栩甯會來,剛剛把人摁在地上毆打的嚣張氣焰瞬間消了一半,兇戾眉目間轉而多了幾分扭捏。
徐承理和齊越都無所謂,但他不想讓江栩甯看見自己展現出一絲一毫可以稱得上是蠻橫的舉動。
他怕江栩甯會怕他、嫌棄他。
或許這就是心态的轉變吧,饒是沈懷川這樣大咧灑脫的人,也不希望在喜歡的人面前丢臉。
于是,上一秒還滿臉兇狠的沈懷川悻悻地放下了壓在身上的大塊頭,用一種可以用乖順來形容的姿勢站起身來,淡淡道:“是他們先動的手。”
齊越愣了愣,随即重重地點頭表示自己的立場。
一旁瑟縮着的混混們:“?”
徐承理、羅奕:“?”
江栩甯:“……”
—
“哎喲,疼——”
“你下手也忒重了,小兄弟,我不管啊,這醫藥費你可得……啊啊啊啊痛痛痛!”
紅毛名為路文進,此刻正坐在診所的長椅上,由沈懷川在一旁上藥。
其實方才下手的時候,沈懷川控制了力道,有意識地避開了要害,在确定了對方把錢轉給齊越後,才領着負傷的路文進和收下流鼻血的混混上了醫院。
路文進那所謂的開網吧的叔叔出面了,壓根不是什麼老闆,就是一個入股時間久了一點的大網管,他擔心把事情鬧大,之前敲其他學生那幾筆舊賬被抖出來,看自己侄子也沒受什麼傷,幹脆讓路文進把錢還了私了。
好在診斷結果還不錯,隻是軟組織挫傷,醫生給開了點外傷藥和碘酒就放他們離開了。
這會沈懷川不得不耐着性子給路文進上藥,見對方又噼裡啪啦地吵個不停,皺着眉加大了力道,“還敢找我要醫藥費?剛剛那幾拳沒整明白是嗎?”
在旁邊坐着的江栩甯實在看不下去了,擔心吵到在診所輸液的其他病人,按住了沈懷川的肩膀,“我來吧。”
“……”
沈懷川乖巧地讓了位置,江栩甯便耐心地幫人上藥。
“沈哥,你真是太厲害了。”
“不愧是咱四中一霸,一出手就大殺四方。”
齊越和羅奕剛剛把錢分完,此刻邊說邊給沈懷川豎起了大拇指,順便計劃了一下該請沈懷川吃點什麼表達感謝。
“别,收着。”沈懷川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江栩甯,“沒有什麼大殺四方,我那是正當防衛,正義的抗争。”
“嗯,知道了,您是正義的夥伴。”江栩甯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麼起伏,燈光下高挺的鼻梁投射下睫毛輕顫濃密的陰翳,甚至沒擡眼,而就是這樣一副冷冰冰上藥的樣子,叫那原本嚣張跋扈的紅毛安靜了下來。
路文進癡迷地冒出來一句:“同學,你長得真好看。”
江栩甯沒聽清,擡眸疑惑地嗯了一聲,尾音是第二聲,就算是發懵也透着可愛。
路文進雖然知道自己現在狼狽的樣子,在過分的美貌的驅使下卻還是想得寸進尺,“你也是三中的嗎?方不方便加個聯系方式?咳咳……今天的事情是我有錯在先,給你和你朋友賠個不是。”
在意識到自己那見不得人的晦暗心思之後,沈懷川對這種帶着窺觊意味的搭讪比江栩甯更加敏感,趁笨蛋竹馬沒反應過來時,就妙語連珠起來,“現在知道道歉了?那我問你——是他好看,還是我的拳頭好看?”
說完,他不動聲色地接過了江栩甯手裡的碘酒和棉花,劍眉挑起,眸光狠厲地注視着路文進,想要做什麼不言而喻。
江栩甯:“?”
路文進的紅毛瞬間蔫了,戰戰兢兢地别開了視線:“我、我自己來。”
他性向明确,早些年就公開出櫃了,本以為被打後,老天派了個渾身上下都長在他審美點上的美男子救贖自己,卻沒曾想,這美男子是有主的。
就是毆打他那位。
想到這裡,路文進的心都灰暗了,隻得全神貫注輕輕地給自己抹藥,自我療愈。
江栩甯品不出沈懷川言語間的酸味,隻覺得對方今天有點不一樣。
明明暴力,卻要強調正義;兇悍,視線和他對上時卻瞬間收斂。
跟頭急于展示自己的雄獅似的。奇怪。
但這些想法僅限于江栩甯的大腦中,他找護士取來了診療單,默不作聲地交完費後等紅毛包紮好傷口,遞到了對方手上。
路文進的紅毛又立起來了。
美男子替他繳了費!
沈懷川注意到這一點後,卻有點不痛快,上前拉住了江栩甯的手腕,“你幫他交費做什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栩甯把手扯出來,“齊越的錢要回來了就行了,沒必要再争……更何況這也沒多少。”
說着,江栩甯調出手機的付款記錄拿到他面前。
五十二塊一。确實不貴,也就幾管藥膏和繃帶。
江栩甯繼續說:“你今天辛苦了,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别耗在這裡。”
“那行吧,我回去轉你。”沈懷川被最後那句你辛苦了安撫了個七七八八,渾身舒暢,不願再多計較,擔心江栩甯覺得他小氣,攬着人就往外走,又朝身後的三個人招招手,示意可以散了。
齊越和羅奕得了錢,自然是高興,勾搭在一起樂作一團,出了診所便熱聊起明天去哪裡搓一頓。
而沈懷川則是專心緻志地攬着江栩甯解釋方才發生了什麼,前因後果,恨不得哪隻手揍了哪個混混身體的哪個部位都要詳細描述一遍。
徐承理的家同他們都不在一個方向,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多看了身後四人一眼。
他鏡片下眸光閃了閃,陷入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