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徐承理還是去了,隻不過對方到底送了什麼禮物、有沒有在附近徘徊偷看,其餘三人隔着一條街也沒看得太明白,反正從這天以後,徐承理再也沒收到過類似的信件,也再沒提過這個人。
失靈的機械零件被修理工用螺絲重擰緊、重新回到原位。一切都回歸正常。
沈懷川卻忽然變得心事重重起來。
好不容易盼來的體育課上,他不再搶着去器材室借拍子打羽毛球,跑完圈就坐在台階上邊喝汽水邊發呆,學習之外的時間便是趴在桌上睡覺,或者把手機放在抽屜裡劃拉兩下,一整個失去活力的人幹的狀态。
坐在他後座的陳嘉意是這麼評價的——“能不能不要這麼萎靡,立起來幫我擋一下老師的視線,你這麼高的人一倒下,我玩手機的姿勢豈不是特别明顯?”
江栩甯也頻頻向他投來隐忍關切的眼神,甚至有天放學前拽了拽他的袖子,低聲問他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沈懷川哭笑不得,不得不全方位向江栩甯展示了自己強健的體格表示一切安好,對方才放下心來。
他壓根沒想到自己對外的形象竟然往萎靡不振的方向走去,連夜回家做了五十個俯卧撐練肌肉,第二天果然變得容光煥發了不少。
沈懷川自己心裡清楚,這些天他不是病了,隻是在琢磨事情。
前兩天徐承理大戰陰暗變态的戰績給他提了個醒——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戀這個群體。就算是他身邊的好友也不例外。
于是這段時間,沈懷川利用身邊的各種資源,仔仔細細研究清楚了同性戀的成因、背景、現狀、未來的發展趨勢,以及在意識到自己的性取向後該如何自洽。
這些對他來說并非難點。
沈懷川自己琢磨的時候打了個比方——無非是在大多數兔子都愛吃青菜時,出現了那麼一小部分愛吃胡蘿蔔的兔子罷了,他現在的處境,和那一部分愛吃胡蘿蔔的兔子沒什麼差别。
基因裡自帶的東西,沒必要與之為敵,更沒必要自責什麼。
況且他有那個自信能融入整個兔子群族。
隻不過……唯一難辦的,是江栩甯的喜好和口味。他愛吃青菜還是胡蘿蔔?
沈懷川回想了他們認識的十幾年之中,似乎從來沒有探讨過這個話題。要不是徐承理這件事把話題引到了這裡,他甚至會忽略這個問題。
他知道江栩甯的興趣愛好、脾氣秉性、愛吃的食物、喜歡的科目、将來的理想,按照常理,這已經足以構成他喜歡和追求對方的大部分依據,甚至可以稱之為“準備充分”。
可分明在一切之前,性取向才是問題的關鍵。
雖然之前在某搜索論壇上,沈懷川碰到了很多不正經的網友,但這次他還是沒忍住,繼續在上面搜索了幾個問題。
“如果判斷喜歡的人是不是同性戀?”
“本人男,怎麼推理出喜歡的男生能不能接受男生?”
……
這一次,網站跳出了很多類似的帖子。
大部分都是自述暗戀上直女或是直男的心酸曆程,其中有一個講給自己喜歡了十年的男生當伴郎的帖子,看得沈懷川眼皮一跳一跳的。
這也太慘了。
沈懷川立志不要當伴郎,要做就做第二個新郎,于是翻起了各種求助帖和判斷性向的方法指南。
常規的方法都大差不差,無非是各種試探和話術,最多再加個肢體接觸營造氛圍。
有些旁門左道則教人直接通過對方的喜好判斷性取向,比如喜歡某些歌手、愛穿短褲白襪、打耳釘的男生大概率是gay,而眼神迷離留短發、中指不做美甲的女生又大概率是les什麼的。
沈懷川仔細回憶了一下。
江栩甯不怎麼聽歌,不打耳洞也不愛穿短褲,除了襪子是白的,壓根就不符合這裡提到的特點。要是這麼說的話……他豈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那可不行。
這一定是在扯淡。
沈懷川憤憤地劃掉了這些鑒gay指南。
不過其中有一點,倒是得到了他的贊同。
那條評論說,社交圈子很重要,人的社交圈往往映射了ta自身的某些特點。如果對方身邊認識的人之中就有同性戀,并且達到一定數量,那ta也是同性戀的概率便大大增加。
沈懷川看着看着揚起了嘴角,畢竟江栩甯有提到過——他們畫室有好幾對同性情侶。
也是。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如果江栩甯整天待在一個都愛吃胡蘿蔔的兔子窩裡,也不會覺得吃胡蘿蔔是件多麼奇怪的事情了。
沈懷川突然覺得自己又行了,去畫室接自家竹馬吃飯的幹勁愈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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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喱牛肉?”
江栩甯打開一次性的筷子,驚喜地接過沈懷川手裡遞過來的飯盒。
“我想着連給你帶了三天照燒雞肉飯,怕你膩了,換個口味。”沈懷川眸光閃爍,笑道。
這幾天來往博林畫室,沈懷川對這裡的組織構造和上課時間已經了如指掌,知道什麼時間沒有老師,什麼時間小測,江栩甯又是什麼時候有空能出來。
“謝了,我挺愛吃這個的。”江栩甯掏出手機轉完帶飯的錢就在畫室長廊的休息區找了個位置坐下,開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