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時楓點頭贊許。
好險,蘇绾心内歎道,這人像野狗一般嗅覺靈敏。
可下一刻,男人卻邪魅一笑,“本将軍救了你,該輪到你回報我了。”
“你說什麼?”蘇绾眨眨眼眸,疑心自己聽錯了。
時楓勾唇道:“少跟我裝糊塗,說好的,任憑我處置。怎麼,玩不起?”
“時、時将軍,”蘇绾慌道:“前頭形勢所迫,奴家一時慌亂,口不擇言,倘若将軍想要補償,奴家……”
她咽了口唾沫,“奴家改日登門造訪。”
時楓暢然一笑,“改日?說得好聽。”緊接着鳳眸一沉,“你跑了,我上哪兒尋你去?”
說着,男人展臂攬過腰肢,熾熱的手掌不斷下滑,山峰谷底跌宕颠簸,刺激蘇绾渾身顫栗。
她萬分懊悔,自己怎麼有膽子爬進他的車廂。
蘇绾扭動身體,掙紮道:“實話跟你說吧,我本是蘇家二小姐蘇绾,戶部侍郎溫如初的未婚妻。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男人手中動作驟然停滞,令蘇绾看到一絲希望。
劍眉挑了挑,語氣充滿不屑,“那又怎樣?”
“你不會以為,我怕他吧?”攬腰的手臂漸漸收緊,雄渾力量壓倒性地勝利。
蘇绾猶記得,前世的綏靖王時楓,正氣凜然,不近女色,最講兄弟義氣。可眼前這個人,言語輕佻,行止放浪,為何跟前世不一樣?
幸虧她自己也是不一樣。
感謝上一世的錘煉,讓她學會了反抗。
佳人緊咬貝齒,蔥指用力,自發髻拔出根金簪子,狠命紮向對方手臂。
男人略微一愣,未料及看似柔弱玉兔,竟然有絕地反攻的爆發力與勇氣。
雙方體型力量懸殊,男人不躲不避,渾身肌肉繃緊,随她任意鑿戳。
蘇绾揮舞來回,金簪變成鈍杵,絲毫傷不得男人半分。她揮舞乏了,随手丢棄簪子,兩手抓住對方肩膀,“吭哧”咬下去,尖牙穿透薄薄單衣。
下一刻,牙齒觸碰堅硬如鐵的肌肉,好似啃齧磐石,牙根差點崩斷。
“嗚嗚……”
蘇绾疼得直掉眼淚,口中鮮血直流,心内暗自懊悔,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幹嘛非要跟黑狗過不去。
男人低首觑着她,忍不住噗嗤一笑,“原來兔子急了,真的會咬人。”
他自腰間抽出松花汗巾,擦拭佳人唇角血迹,戲谑道:“是你主動勾引的我,怎麼還反咬我一口呢?真是不乖。”
松花汗巾浸染濃郁的松香氣息,蘇绾皺了皺鼻,強忍嘔吐的沖動,偏過頭道:“奴家記得,将軍有一同胞哥哥,名為時樾,北境大将軍。可惜,二十八歲英年,戰死沙場。可有此事?”
男人的手陡然靜止空中,鳳眸定定地剜了她一眼,許久,啪得一甩收回汗巾,冷冷道:“這與你無關。”
世人皆知,時樾時楓兩兄弟,馳騁天下每每相随。傷疤被人毫不留情揭開,令時楓感到十分不悅。
哈,就是要給他找不痛快。
如蔥手指撩起散落青絲,挽向耳後,蘇绾咬着滲血的朱唇,強作鎮靜,“因懷疑時樾将軍死得蹊跷,将軍緻力于調查哥哥死因,這才申請調轉回京,奴家說得對嗎?”
“你跟蹤調查我?”時楓頭一偏,豹子般敏銳的直覺,察覺到一絲危險氣息。
星眸眯起,蘇绾試圖同他讨價還價,“倘若将軍肯放過奴家一馬,奴家願與你分享我所知道的一切,如何?”
豈知自己捅了馬蜂窩。
“放肆,輪不到你來威脅我。”男人遽然伸出鐵爪,好似躍起的黑豹,緊緊扼住少女咽喉,向上拎提半寸。
力度過大,白皙脖頸瞬間爬滿殷紅血紋。
鐵獸洞隐燭微,落在爪下獵物,“說,你接近我有何目的?”
當蘇绾裹着絲被滾向車輪底下時,他一眼就認出她的真實身份。
大概一月前,他曾在醉仙樓遇見過她,嬌柔美人捧心西子,弱柳扶風跟在溫如初身後,熱戀眼神不曾從未婚夫身上移開一刻。
彼時他還頗有些羨慕溫如初,人生得一知己,夫複何求?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他徹底懷疑人生。
她先是依依不舍同溫如初告别,轉過身脫去褙子,露出素白手臂,挎起小厮的胳膊。舉止親昵無間,毫無顧忌。
他一生禀行男女授受不親的态度,對于女子從來都是發于情止乎禮,不敢有半步僭越,給足女性尊重空間。酒樓市井之地,人多眼雜,何以此女如此豪放?
他抱着好奇的心态,打聽起她的來曆,結果令他大為震驚:溫如初的未婚妻,是他花了一千兩紋銀,從行院裡贖回來的。
蘇二小姐竟然是娼妓。
他不屑于再深挖關于她的過往,原本以為此生再無交集。誰知她竟赤裸鑽進他的馬車,跪着乞求他庇護。此女絕非善類,他非要逼她露出真面目不可。
蘇绾身體幾乎離地,削蔥玉指不由自主摳他手腕,可那副銅筋鐵骨身體,指甲根本傷不得半分,反倒劈斷一兩截。
忽然有什麼東西落入她手中。
佳人忍着劇痛,悄悄攥緊手心,“奴家冤枉。”
“哼,不見棺材不落淚。”男人慢慢收攏指間,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星眸噙滿淚水,因擠壓漲得通紅,意識逐漸剝離。那股松香氣息鑽進鼻翼,蕩蕩悠悠仿佛回到前世。
阖合眼簾,流緒微夢。
青面獠牙惡鬼,張着血盆大口,高舉松油火棍,點燃如山高柴垛。古老京城血色彌漫,城牆硝煙滾滾,焦糊氣味四散。低眼望去,腳下芸芸衆生相,跪地祈求禱告:“妖女蘇绾,禍國殃民,天命誅殺之。”
神魂飄離之際,卻聽見車外響起熟悉的人語。
“榆白,你躲在角落,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如玉公子說着,就要去拉窗簾,急得侍衛晴雷直呼:“溫大人住手,世子爺他……”
溫如初嘴角一斜,“你果然在做壞事,别想逃脫我的眼睛。”
伸手撥開窗簾,車廂内沁出一股濃郁的胭脂水粉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