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一個凡人。
既是凡人,就有弱點。
她咬着嘴唇恨道:“溫念,這一世,你不得好死。”
溫念卻不給她機會反抗,揚起另一隻手掌,啪,啪,啪,狠命甩了她幾個耳光,抽得她臉頰腫老高,嘴角流下一縷血痕。
在溫家那晚,溫如初也曾揚手作勢要打她,可最終也沒有下得去決心與狠心。
溫念跟溫如初不一樣。
溫念是惡魔的化身,戴着人皮面具的鬼,毫無憐香惜玉的憐憫之心,決不憚以最深的惡意,來揣測人心的險惡。
溫念越打越興奮,幹脆一把撕開粗布衣裳,露出雪白的鵝頸。他俯下身子,牙齒在細嫩的肌膚上瘋狂咬噬,留下一道道血印。
蘇绾在無盡的痛楚中,隐隐察覺到周遭環境的變化:船身不知從何時開始,悄悄轉換了方向,沿着河岸逆流而上。這說明,時楓那邊進展順利,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溫如初,要完蛋了。她的血與淚,總算沒有白白浪費。
朱唇輕輕勾起。
溫念吐出滿嘴的鐵鏽味,擡首睇見蘇绾嘴邊的笑意,深深刺激到他,回手又甩了幾個嘴巴,掐着她的下颌,怒道:“你笑什麼?給臉不要臉,我這就讓你見識見識,地獄裡的情景!”
他惡狠狠貼上朱唇,舌頭搜羅整齊貝齒,貪婪攫取汁液,吻得身下的人兒幾近失神,才肯停下來,喘息道:“你有沒有很想我啊?一别就是隔世,可曾憶起曾經那個霪蕩的自己,嗯?”
“你不是很會勾搭男人嗎?上一世,勾得秦歡那個窩囊廢為你瘋狂,甘願為你送死。”
秦歡?!
蘇绾心裡一顫,雙手下意識狠摳溫念手腕上的傷口——被她用碎瓷片割傷了,才止住流血。
溫念感到腕間一陣疼痛,卻是更加興奮,口無遮攔,“賤人,還以為秦歡為你采藥墜崖而亡,你可别再自作多情了,蠢貨。”
“秦歡被我處以宮刑,剜去雙眼,割掉舌頭,鐵鍊鎖住四肢,關進山洞挨餓受凍,最後活活被熊吃掉,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你不是還問我,怎麼找不到秦歡的屍首嗎?還講什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被熊罴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叫我如何替他收屍啊,哈哈哈。”溫念放聲長笑。
笑聲震蕩下,蘇绾的心,瞬間碎裂。她的瞳孔猛地縮小,眼神失去了焦點,整個人僵在原地,仿佛連呼吸都停滞了。
溫念的笑聲仍在耳邊回蕩,像毒蛇的信子,帶着冰冷的惡意,一次又一次地刺入她的靈魂深處。
秦歡,秦歡。
秦歡的面容浮現在腦海裡,幹淨、溫柔,總是帶着淺淺的笑意,清風朗月,照拂山崗。
他握着她的手,低聲對她說:“溫夫人,我會護着你,哪怕是豁出性命。”
後來,那雙溫暖的手再也握不到了,熟悉的聲音被無盡的沉寂取代,留給她的隻有血與淚的記憶。
她蜷縮在地上,雙手緊緊抱住頭,指甲深深嵌入頭皮,額角青筋暴起,冷汗大顆大顆地滾落,浸濕了鬓發,嘴唇顫抖着,發出含混不清的低語:“不……不可能……他還活着……他不會死的……”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變得扭曲不堪,像一幅被潑了水的畫。
她看見秦歡站在雪地裡,披着孔雀翎的鬥篷,眉眼如昔,溫柔地朝她伸出手:“過來。”
蘇绾的眼中湧起驚喜的光芒,伸手想要抓住他,卻觸碰到一片冰冷的虛空。
秦歡的胸口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血口,鮮血噴湧而出。他的臉開始扭曲,眼中沒有責怪,隻有痛苦與不舍。
“對不起……我救不了你……”他虛弱的聲音回蕩在她耳邊。
“不要!不要啊!”蘇绾發出尖銳的嘶喊,猛地搖頭,雙手揮舞着,像是在驅趕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她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卻又狠狠摔倒,膝蓋與地闆撞擊發出悶響,但她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爬起來又跌倒,反複掙紮,嘴裡不斷重複着:“是我的錯……我的錯……”
她的世界開始崩塌,秦歡的影子與另一幅畫面交替出現。他的屍體橫陳在荒野,被野獸啃噬得面目全非。她跪在他身邊,哭到嗓子嘶啞,眼睜睜看着他的身體化作塵土,融入無盡的荒原。
蘇绾雙眼失神,呆呆地看着前方,臉色蒼白如紙,淚水從眼角無聲滑落,身體輕微地顫抖,像風中飄搖的枯葉。她喃喃低語,聲音破碎:“秦大夫……是我害了你……我真沒用……”
冷汗順着額頭滑落,嘴唇微微顫抖,牙齒不住地打戰,整個人像被寒冬凍結,又像被烈火灼燒。蘇绾跪倒在地,雙手用力抓住地闆,指尖磨得鮮血淋漓。
現實與幻覺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絡,将她緊緊裹住,任憑她如何掙紮,也逃不出去。她像是一具失了魂的木偶,身體在絕望與癫狂中搖擺,唯一不變的是眼底那滔天的恨意。
溫念上前給了她一腳,靴底在她的身上狠狠碾磨,踩得她一顫一顫,卻不知道喊疼。
溫念啐了一口,“真是沒用的廢物。”
他解開褲帶,露出兇惡本相,正要趁虛而入。
忽然耳邊三聲巨響,砰,砰,砰,緊接着,渡船也開始搖晃。
不妙,有人開槍了。
溫念不得不整理衣袍,提着蘇绾的衣領,将她拖出雜物間,向主廳方向走去,一路上地闆滑出一道血痕汗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