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不再看她,徑直擡步往蘇绾的閨房走去。
蘇夫人咬牙望着他的背影,終究不敢再言語,隻能憤憤甩袖,氣沖沖地回房去了。
屋内蕭染耳尖微動,聽見秦歡朝這邊走來,頓時神色一變。
“糟了!”他低聲嘀咕,“要是被他撞見,我還怎麼當你的‘奴隸販子’?”
蘇绾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你現在逃還來得及。”
蕭染瞥了一眼門口,果斷抄起窗邊的簾子,腳下一點,輕巧地翻窗而出,動作利落得像條滑溜的泥鳅。
蘇绾忍俊不禁,剛收斂神情,便聽見門外傳來秦歡的聲音:“表妹,可歇下了?”
她拉開房門,露出一雙帶着些許倦意的眸子,勾唇道:“表哥有事找我?”
秦歡睇着她,溫和道:“明晚小年夜,城中燈市已開。你這幾日辛苦,不如出來走走。”
蘇绾微微一怔,心中迅速權衡。明夜她與蕭染約定出發前往倭寇據點,實在分身乏術。
可她若是不答應,難免會讓秦歡起疑。
蘇绾點了點頭:“既然表哥相邀,那我恭敬不如從命。”
秦歡見她答應,眸中微不可察地閃過一抹深意,“明日黃昏,我來接你。”
翌日,華燈初上,臨安城燈市如晝,熙熙攘攘的人群将街道擠得水洩不通。
秦歡準時到來,長身玉立于門前,等着蘇绾出來。
等了半晌,屋内仍無動靜。
秦歡推門而入,見房中桌案上點着一盞未燃盡的燈,銅鏡前放着一件未穿戴的披風,似乎一切都如常。
秦歡眸光一暗,望向無霜和春蟬兩位婢女,“她什麼時候走的?”
無霜低下頭,小聲道:“小姐……小姐說不想掃了公子的興,先一步去了燈市,讓公子自行去尋……”
秦歡薄唇輕抿,目光深邃如夜。
蘇绾騙了他。
蘇绾借着燈市的喧嚣,從殷府後門悄然溜走,換上素衣鬥篷,一路穿過小巷,直奔巷口約定地點。
夜色蒼茫,巷道小路寂靜無聲,蘇绾快步走至樹林間,一輛低調的黑色馬車正停在那裡。
車簾被人撩起,蕭染好看的臉探了出來,眉毛一揚,奇道:“他沒攔着你?”
蘇绾勾唇一笑,輕盈躍上馬車,“廢話少說,趕緊走。”
車夫馬鞭一揚,馬車沿着官道疾馳,朝着臨海的倭寇據點奔去。
天色将明,潮聲陣陣,海風帶着濃烈的腥鹹味撲面而來。
蘇绾下了馬車,換上了精心準備的南疆服飾。紅色薄紗罩衣,腰間系着金鈴,長發用金鍊編成辮飾,額間一點朱砂,使她看上去異域風情十足。
蕭染則換上了粗布長袍,臉上抹了些塵土,活脫脫一位走南闖北販賣人口的人伢子。
“記住,一會兒你就是個聽話的奴隸。”蕭染瞥她一眼,低聲囑咐道。
蔥手撥弄着耳邊的金鍊,蘇绾慢悠悠地笑道:“放心吧,爺。”
一聲嬌啼令蕭染渾身顫抖,骨頭都酥了,他嘴角一抽,“……叫得倒是順口。”
兩人随即朝倭寇據點走去。
倭寇據點設在一座廢棄的鹽場,四周木樁圍起,守衛森嚴,偶爾還能看到穿着黑衣的武士來回巡邏。
蕭染帶着蘇绾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守門的倭人見狀,立刻上前盤問:“幹什麼的?”
蕭染熟練地亮出一封假造的文書,操着一口蹩腳的倭語道:“我是從南邊來的奴隸販子,給大人帶來了一件好貨。”
倭人狐疑地打量了一眼蘇绾,她低着頭,仿佛受盡驚吓的小獸。
守衛交換了一下眼神,最終還是讓開了路,“進去。”
營帳之中,倭寇頭目佐藤躺在軟榻榻米,懷中摟着兩位衣衫不整的女子,聽見有人通報,說是帶來了美人,令他頓時來了興趣。
佐藤約莫四十來歲,身形肥碩,額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一雙細長的豬眼睛透着狠辣和貪婪。他披着寬大的黑色和服,腰間别着一柄太刀,整個人散發着一股野獸般的危險氣息。
當蘇绾被帶到他面前時,佐藤的目光瞬間被她吸引住了。
她站在帳中,烏辮輕垂,眉眼含羞,腰間金鈴微晃,真真一個無依無靠的南疆美人。
佐藤盯着她看了片刻,忍不住咂舌:“花姑娘,大大的好。”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蘇绾面前,伸出粗糙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
蘇绾目光一顫,驚惶不安地望着他。
那副惹人憐愛的嬌顔,看得佐藤心癢難耐,“多少錢?”
蕭染眼底閃過一絲寒意,面上堆起笑意,伸出五根手指,“五百。”
“哼,你地,不老實。”佐藤冷笑一聲,目光貪婪地掃過蘇绾,揮手示意手下去取銀票。
不多時,一疊銀票被塞進了蕭染手裡,佐藤嗤笑着看他,“錢給你,人留下,你可以滾了。”
蕭染神色微變,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見蘇绾微微側首,輕輕搖了搖頭。
他心中一緊,強行忍下沖動,咬牙拱手作揖,“佐藤大人爽快,在下告辭。”
說完,他攥緊銀票,轉身大步離去。
帳内,隻剩下蘇绾與佐藤兩人。
蘇绾低垂着眼眸,藏在袖中的手指緩緩收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獵人已入局,願者上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