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海拔高,晝夜溫差大,白天越是陽光晴好,晚上就越容易起風。
小院的房子上爬滿了青藤,風吹的葉子嘩嘩作響,配合來自山林深處的蟲鳴蛙叫,好不熱鬧。
而隻是一牆之隔的房間裡面,情形卻截然相反,寂靜的甚至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沈闊愣在那裡已經有五分鐘之久了。
言語無法精準形容孩子此刻的模樣,若是非要形容,那就是他整個人都快要碎了。
他可以理解,驕傲的人跌落神壇,無法面對現實,所以才選擇銷聲匿迹,和所有曾經認識的人都斷了聯系。
他也可以接受,因為受到了打擊,磨滅了銳氣,所以徹底丢棄曾經的自己,再不問世事,隻偏安一隅,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過着最平凡普通的生活。
可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那麼多年想盡個各種辦法都沒能找到的人,居然是死了。
那可是他年少時的偶像,是他從小追逐的目标,是他的信仰,他甚至都沒能有機會正式見過一面,沒能有機會站在對方面前親口說一句喜歡。
告訴他這個消息的男人早就出去了,屋子裡空空蕩蕩,沈闊還原地愣在那兒,許久都無法消化這個信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他自認内心非常強大,堅韌,長這麼大以來,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和打擊,從沒掉過眼淚。
但此刻,他就跟不受自己控制了似的,鼻子不斷的發酸,眼眶越來越模糊,淚水直接在眼眶裡打起了轉兒。
而就在大顆的淚珠子馬上就要掉出來的時候,抓着的手機嗡嗡震動了起來。
一看來電顯示是老孟,沈闊立刻接起來,開口一句:“賀辰風死了,是嗎?”
老孟那邊則直接一愣,“哈喽少爺”幾個字都沒說全,卡了至少三秒鐘,回了一句。“ 他這麼告訴你的啊?”
“問你是不是真的!”沈闊這會兒很急,直接吼了起來。
老孟在那頭再次卡了兩秒鐘,笑了。“我收回昨天的話,你确實挺好騙啊。”
這回換沈闊一愣。
“出門在外長個心眼兒吧少爺,别啥都信。”老孟說。“尤其注意你這位新教練,且狗着呢,你可别哪天讓他給騙的褲衩子都不剩了。”
沈闊再次一愣,問。“所以賀辰風沒跳樓,還活着?”
“跳樓?”
老孟聽見這倆字都快笑死了。“哎呦我的少爺啊,你就放心吧,你男神向來拿命重視自己那點顔值呢,摔死這種死法太難看,狗跳了他都不會跳的。”
“…”
相比于一個才認識了都不到兩天的人,沈闊當然更相信老孟,尤其老孟在那頭笑的那麼樂呵,他原本瀕臨崩潰的情緒瞬間回轉,變成了虛驚一場的狂喜。
當然,緊接着的,就是被人愚弄了的憤怒。“操!他有病吧!”
“昂。”老孟說。“所以說啊少爺,咱就有選擇性的,跟他學學技術,學學經驗,别的就算了哈,咱不給他臉。”
“他到底行不行?” 沈闊說。“瞧他虛的那個樣吧,開得了車嗎,你老說他牛逼,牛逼在哪呢,我怎麼從來沒在圈子裡聽說過他。”
“呃…” 老孟卡頓了那麼幾秒鐘,清清嗓子,說。“技術确實牛逼,不過比你男神還是差點,那會兒咱車隊供不起兩個車手,他就隻能淪為替補,幾乎沒上過賽場。”
“…” 沈闊說。“你有他練車的視頻嗎?”
“沒留。”老孟說。
“…” 沈闊無語,要啥啥沒有,光他媽靠一張嘴,他直接把電話挂了。
被人愚弄的整個人差點兒碎掉沈闊當然不可能就這麼算了,何況愚弄他事小,咒他男神死了事大,他必須得找補回來。
暴力回擊屬于匹夫之勇,不是真被逼急了沈闊也不願跟人動手,往往這種時候,他都會動動他的小腦筋,玩點壞的。
按照對方曾經是車隊成員的時間線來推算,沈闊估計對方應該差不多也得有三十歲了,這個年紀的人不再青春年少,大多數都會開始比較重視身體健康,開始注意養生問題,比如日常少吃油膩,不熬夜。
沈闊出門往隔壁瞧了瞧,發現那男人果然已經關燈睡了,他就去廚房裡逛了一圈,翻到了幾個大鐵盆,拿出來往院子裡錯落一擺,坐下就咣咣開始敲。
山裡原本就安靜,入夜之後隻剩下風聲,就更寂靜,再加上沈闊平時勤于鍛煉手臂很有力量,這哐哐啷啷一頓敲堪比連環炸彈落了地,圈欄裡的雞鴨鵝羊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相繼跟着驚叫。
那動靜,過于熱鬧了。
那男人最開始沒搭理他,房間裡的燈都沒開,但架不住沈闊不停敲,一直敲,越敲越使勁兒,于是半個鐘頭左右之後,那男人出來了。
“大半夜敲鑼打鼓的幹什麼,招魂呢?”
對方看上去和聽上去都明顯很不爽,沈闊對此很滿意,暫停了敲鐵盆的動作,沒說什麼話。
那男人站那兒看他看了會兒,轉身回了屋。
沈闊坐在原地,手裡拿着小木棍,等屋裡的燈關掉,又過了三分鐘左右之後,重新開始敲。
這次雞鴨鵝們不再跟着湊熱鬧,反倒是顯得鐵盆敲響的動靜更加刺耳。
如是那男人被吵的再次起床,出來直接一句。“你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