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沐痛地弓緊身體,五官都扭曲了,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微微顫抖,他咽了一口血水:“你最好是殺了我,但是你别忘了你今天來這的目的。”
他精準地踩住他們每個人的點,享受着掌握着别人命運的快感,手上的痛都淡了許多。
是,林以棠今天到這裡來堵他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想要弄清楚,韓沐和安康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他對當年的事情又知道多少,他又扮演過什麼樣的角色。
他停手,猛地一拔,“噗”的一聲,黑色的精工鋼刀見了血泛着森森寒光,韓沐掌心刀口血肉外翻混雜着骨渣和碎肉。
韓沐猛地一抖,快把後槽牙咬碎了,忍得辛苦還是沒忍住溢出一聲低吼。他坐起來,捂住右手上的傷口,向後挪了挪靠在了背後的牆上喘着粗氣,汗水早已汗濕了額前劉海。
林以棠不喜歡被這麼挾制,這麼多年隻有他掌控别人的份,他嘴角微翹,眼睛睜得狹長,笑得陰冷:“知道杜钰萍為什麼不要你麼?因為你蠢得可憐。”
在提到杜钰萍的時候他捕捉到韓沐臉上和眼裡劃過一絲痛苦。
這一回合林以棠抓住了韓沐的人生痛點,完勝。
他繼續說,“你以為你這麼做了到時候能全身而退?真到那天你是杜钰萍私生子的秘密還能兜住?你覺得這個秘密要是兜不住到時候最倒黴的人會是誰?”
“住嘴!你懂什麼!”
韓沐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了,他知道答案。
最先被放棄的人會是他自己。
這麼多年了,他總是被第一個放棄的。
他不知道遠在另一個城市的何璐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心髒突然被什麼東西牽拉了一下,痛得快不能呼吸。
自打他被杜钰萍找回到高三前的那段時光,韓沐一直過得很幸福。
杜钰萍不會經常來看他,偶爾過來也是給點錢,稍微坐坐就走,就這樣韓沐也覺得很開心,他想大人都是很忙的。
他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叫林以茉,媽媽要養妹妹還要養着他,一定很辛苦,他就乖乖的呆着,不給媽媽添麻煩。
有一次巧合他跟杜钰萍說自己眼睛不舒服,他一直在揉眼睛,直到眼睛變得通紅。那一次杜钰萍像極了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她立刻把他帶到眼科醫院,請了最好的眼科醫生給他看眼睛。醫生明明說沒有什麼大問題,是眼睛幹澀敏感導緻的結膜炎,開點藥,注意眼睛衛生就會沒事。
可杜钰萍還是不放心,自從那時起就每星期帶醫院去複查眼睛,不論醫生怎麼勸她不需要來得這麼勤她就是聽不進去。
他以為媽媽是擔心他。心裡滿是感動、喜悅、以及對媽媽更更多的愛。為了不讓媽媽擔心他也開始越發愛惜自己的眼睛,盡量不讓過度用眼,讓自己的眼睛處在十分健康的狀态。
直到高三那年,杜钰萍哭着問他能不能把他的眼角膜換給林以茉的時候,他才知道他的媽媽為什麼這麼久以來一直這麼在意他的眼睛。
或者說他終于明白了她這麼多年來任他漂流在外從未現身,卻又一朝出現找到他的用意。
當年杜钰萍懷林以茉的時候,已經在紅燈區幹了好幾年,日夜颠倒的作息,燈紅酒綠的環境,身體底子早就被掏空了。
而且她是趁林文庭酒後亂了性才跟他發生了關系懷了孕,這樣生下的孩子怎麼可能健康?
這個孩子差點沒保住,好不容易生下來是個身體非常羸弱的女孩,生下來哭聲就細細小小,氣若遊絲,眼睛也看不見,其他身體器官也有一些小毛病。
醫生說恐怕養不大。
但杜钰萍哪裡肯放手,這個孩子可是她在林家站穩腳跟的唯一砝碼。她千方百計想辦法,到處尋醫問藥。
十幾個年頭過去了,這個眼盲的女孩竟然真的活了下來。
人心不足蛇吞象,林以茉身體暫時尚可,隻是可惜眼睛看不見,不然一定可以成為她杜钰萍最好的助力。
林家家大業大,林文庭卻隻有林以棠和林以茉這兩個孩子。
倘若她的以茉可以複明,陪她争上一争,将來等林懷蘇和林文庭這倆老頭都死了她一定能分到更多。
那段時間她天天盤算這件事。
買賣器官犯法,況且她沒有别的門路,想來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當年丢在福利院門口的兒子身上。
她找到福利院,院長說孩子已經被領養了,根據規定是不可以把地址聯系電話這些個人隐私透露給她的。
她演起戲來一流,她在院長面前跪下來說,覺得自己對不起孩子,當年丢掉孩子也是情非得已,但凡有一丁點兒辦法哪個母親會舍得丢孩子呢?
她哭着對院長說,她絕對不會打擾孩子,隻想遠遠看孩子一眼,看到他健康、過得好就滿足了。
院長被她的眼淚泡地心軟了,把地址告訴她。
她立馬跟擦幹眼淚跟沒事人似的。
也是,再哭下去她怕是要把自己也騙了。
這麼多年了,不需要花費很多時間,也不需要耗費很多精力,倘若她真想找韓沐,分分鐘的事兒。
如果她沒找到,那她就是壓根沒找過。
韓沐知道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