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郁,明月皎踏着風聲潛入了燈火通明的相府。
前院不知出了什麼事,熱鬧的很。明月皎隻當天賜良機,她壓低了鬥笠,黑紗微微泛起些波瀾,明月皎悄聲飛去後院,見四下無人,便入了書房。
書房雜亂,似許久無人打理一般,又像是不久前有人來過一般,明月皎壓下心間疑惑,仔細搜尋着,一摞書信中赫然一個“蛟”字映入眼簾。
明月皎。
明月蛟。
明月皎定定的看着泛黃的紙頁,良久,她小心翼翼的将它收起來,好似那封信是稀世珍寶一般。
那薄薄的書信似有千斤重般,明月皎的手微微顫動,她合了合眼,壓下心中思緒萬千。
沒有人會像哥哥那般對自己好。
她聽見院内喧嘩的聲音逐漸靠近。
院落裡站滿了府兵,為首之人正是丞相步為之,衆人手中的火把似要将這黑夜照成白晝。
丞相笑了兩聲,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擡手指了指書房緊閉的大門,他側身看向一旁的人,“我說什麼來着,總有人上趕着自投羅網。”
“父親大人英明神武,料事入神,兒子欽佩不已。”年輕的白衣男子滿臉恭敬,他吩咐手下:“還不去将那賊人捉出來,好好審問一下底細。”
兩個身強體壯的府兵走在前面,白衣男子搭弓拉弦,目光緊盯着那緊閉的大門。
似乎那賊人若不老實,他便要一箭将他刺穿了。
大門被緩緩推開。
幾人屏息凝神,卻不見有人出來,那白衣男子拿過身旁人手中的火把,幾步走上前去,往那漆黑一片的書房内一照。
沒有人。
“是不是藏起來了……”
“進去搜。”白衣男子表情不愉。
他耳尖忽而動了動。
不對。
他回過頭去,卻見——
鋒利無比的匕首橫在丞相脖頸間,原本院中的府兵紛紛倒地,白衣男子皺眉,他想要上前,又怕對方亂來。
“你要如何,才能放了我父親?”
明月皎沒有言語。
她心心念念想要殺死的人如今就在她身側,隻要将手中的匕首移動幾分,她就能輕易結束他的性命。
至于眼前的白衣男子,雖不知步為之何時有了這麼一個子嗣,但一看便不是習武之材,不足為懼。
明月皎完全有把握全身而退。
心裡有個聲音在喊“殺了他!”這無疑是個好時機,巨大的恨意籠罩心頭,如寒夜難溫一般,她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刀尖壓近匕首,步丞相的脖子上已然溢出血痕。
這時忽然慌慌張張闖入一個人來:“不好,冷宮着火……”他尚未将話說完,那白衣男子竟然一箭将那人射死了。
明月皎壓下心中驚疑,她轉身看向射箭之人,不料他似乎也沒料到自己會那樣做一般,滿目驚愕。
冷宮?
她下意識松了幾分手上的力道。
她還有事情沒有弄清楚。
沈朝暮還不能死。
……
明月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冷宮的。
火焰染紅了半邊天,炙熱的風攜卷着濃濃黑煙,她跳上宮牆,冷宮雖冷凄,卻不至于一個灑掃的人都沒有。
顯然是人故意而為之。
她從宮牆而下,可裡裡外外都不見沈朝暮的蹤影,濃煙彌漫幾度讓她睜不開眼,可一轉頭卻在坍塌的屋脊廢墟間隐隐看見一道人影。
那穿着打扮,不是沈朝暮還能是誰!
可明月皎隐約覺得有些怪異。
分明他半日前還是那般鮮明生活……是因為自己給他下的藥才導緻他錯過了最佳逃生時間沒?
是她……間接導緻了這一切的發生。
明月皎知道,就算她此刻不顧性命身份入火救人,冷宮走水時間這麼久,沈朝暮已經沒救了。
……
丞相遇刺之事滿京城還是知曉了,據說步丞相受到了驚吓,一病不起,短短幾年,家中諸多事宜竟逐漸交由步驚瀾接手。
同年,新任東廠廠督回京,據說天子因其查案有功龍顔大悅,賜其金絲蟒服。
朝中無人知曉這新任督主的名字,但有傳言,這新任督主是逆臣侯府之後。
“步驚瀾何許人也?不過一個養子,竟也能掌管家之權。”千機閣閣主悠悠沏茶,“阿皎,你當真覺得天下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明月皎自然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心思有些飄忽不定,她落子猶豫,終究沒有看清對方的陷阱。
“雙吃。”千機閣閣主淡笑一聲,“阿皎,你在想什麼呢?”
明月皎沒急着走棋,她擡眼看向面前人,他仍舊面紗掩面,饒有興趣的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目光卻一錯不錯的落在明月皎身上。
“我說,”明月皎頓了頓,又将目光重新轉移到棋盤之上,她穩穩落下一子,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微笑。
“整盤棋局,皆入我眼。”
死局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