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悠啊一聲,“慚愧慚愧,我剛才就是吓唬吓唬那個人,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怎麼,謝二沒跟你介紹過我嗎?”謝霄揚了揚眉,又了然道:“也對,他巴不得自己不姓謝。”
某個瞬間,江雲悠感覺他的面相有些眼熟,但很快又被他陰森森的氣質攪散。
江雲悠想起他剛才那番莫名其妙的話,轉頭看了眼四周,周圍的人嬉笑玩鬧着,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但她還是下意識握住袖中的寶石匕首。
“兄台此番來丹陽也是遊曆來的嗎?”
謝霄往她袖口處瞥了眼,那雙狹長的眼眸忽然眨了一下,繼而彎起,帶了點陰冷的活氣。
“江少主這匕首别緻,到讓我想起個故事。有位老爺曾将一塊月光石鑲在刀鞘上作為定請信物送給他的情人。可笑的是,那塊月光石是他正頭夫人的嫁妝。”
謝霄說到這,兀自笑了一聲,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據說月光石又稱愛情石,成對為禮。那位正頭夫人知道她丈夫所為後,就日日抱着另一塊在房裡詛咒,你猜最後結果如何?”
江雲悠聽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人整日竟看些什麼鬼故事,難怪長得這麼陰暗。
她本還想從他那套點話,結果被迫聽了個恐怖故事。正常人可鬥不過瘋子,江雲悠當機立斷選擇走為上策。
意外的是這人并沒有絲毫阻攔,江雲悠奇怪的回頭看了一眼,他一襲素衣立在原地,見她回頭,笑着對她點了點頭,像個風度翩翩的假人。
在江雲悠身影消失的瞬間,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謝霄身後,“鹭州已全面警戒,越人恐怕不會那麼輕易得手。”
“告訴敖敦,突襲不成就先潛伏下來,總之計劃完不成,他就可以跳海喂魚了。”謝霄擡頭看向風中飄搖的彩色燈籠,目光更加陰沉,“至于法子麼,我可以再給他一個。”
夕陽已沉了一半,暮色更快侵吞着金光,水天相接處,一排木船無聲無息地逼近畫舫。
江雲悠轉着手上匕首,一會琢磨起謝霄那個鬼故事,一會研究開匕首上的寶石。
然而不論開頭為何,不出半盞茶時間,腦袋裡斷斷續續的思路就都繪成了謝衡的面孔。
“啊!我真服了,能不能有點出息!”
江雲悠将匕首拍到桌子上,在空中打了套組合拳,試圖把不争氣的自己和腦海裡的那張臉一同拍扁在桌子上。
等反應過來這并不是在自己屋内的時候,周圍人或驚愕或怪異的目光已經全部轉到了她身上。
江雲悠眼珠左右轉了轉,露出八顆大白牙,“額……我是說腌笃鮮挺不錯的,大家可以嘗嘗。”
衆人仍目光更奇怪了,江雲悠臉皮頭次紅得如此透亮,心裡将謝衡鞭屍了一百八十遍,正欲尿遁逃跑時,一個小姑娘在人群中探出頭來。
“姐姐,腌笃鮮是什麼啊?”
這聲音簡直就是天籁!
江雲悠眼睛彎成了兩道縫,大手一揮,為小天使上了足足十碗腌笃鮮,“吃吧,還想吃什麼,跟姐姐說昂。”
女孩身後的婦女聞言連聲推拒,江雲悠摸摸女孩的頭發,笑着婉拒了她的銅闆。
“沒事大娘,這東西多着呢,不知前,要不我也不可能一下拿出這麼多了。要說起來今晚的廚子還得謝謝你們如此喜歡他的手藝呢,看來我這個大廚可找對了。”
通過對話江雲悠才知,今日是女孩的生日,一家人用攢了許久的錢買了這一次遊船。便是如此,父親還要留在家裡照料田地。
未免自己在這她們尴尬,江雲悠簡單寒暄了幾句便走了。
江雲悠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張手便是銀錠金豆子,素來不知銅闆為何物。
但此處丹陽一行,她在蘆花村裡看着李大娘串柿子、曬柿餅隻為來年多添件衣服,早市上比肩繼踵隻為多賣個白菜,方才知一分一厘來之不易。
江雲悠不自覺又想起謝衡荷包裡的那二十個銅闆……
她指着匕首撒氣道:“又是将軍,又這麼寒酸,脾氣又臭嘴巴又毒,性格還那麼不讨喜,你說你有什麼資格老在本姑娘腦子裡繞圈?嗯?有什麼資格?”
正念叨着,門口忽然一陣幹咳。江雲悠把匕首收起來,一本正經的端起茶壺倒水。
“少主,已經吩咐廚房再給他們端兩碗陽春面過去了。”
“啊,好好。”江雲悠把茶杯遞給他,“坐啊坐啊,這一天站着的時候多着呢,所以俗話說能坐着就不站着,可見古人果然大智慧。遠叔說你姓王,叫王什麼?”
“王大山。”男人憨厚的撓了撓後腦勺,“老爹老娘沒文化,随口起的賤名。”
“沒文化又不是什麼錯,都是爹娘起的,有什麼賤不賤的。”江雲悠看他拘謹,便把轉了話題,好奇道:“臨走的時候我看有個灰鴿子落在鴿哨了,這灰鴿跟白鴿有什麼區别嗎,那個肉更肥點?”
“灰鴿子?”王大山茫然道:“我在丹陽多年,沒見過什麼灰鴿子啊,少主确定是落在咱們丹陽鴿哨了嗎?”
江雲悠愣了愣,沒想到踩中個雷區。
與此同時,船身幾不可察的晃了一下,像極了沉船那夜的動蕩。
下一刻,船上尖銳的嘶喊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