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愛恨交集。或許對那些妖精來說,女巫是他們最大的壓迫者,卻也是他們最大的保護者。
尤露此刻有一點點明白了,她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承擔這份森林無冕之王的責任。
有了森林生命的加持,尤露漸漸不那麼疼了。藥泥緊緊包裹着她的傷臂,濕潤她被燒焦的皮膚,她聞到一陣陣草木的清香。
尤露收拾了下東西,将斯維坦和克洛斯安頓好。她準備出門給兩位傷員采藥,再看看森林的損失情況。
将近一半的森林失去了綠色,碳化的黑色枝條和猩紅的地面,襯托得此處更像是人間地獄。
盡管一起經曆了一場浩劫,但妖精們還是見到尤露就躲了起來。沒有人喝池裡的水,隻因為這原來是女巫的特供。
尤露能感覺到,大部分的妖精選擇離開了女巫腹地,藏在森林裡。
尤露邊調查被焚燒後的情況,邊思考到底國王是如何得知女巫複蘇的事情,如果國王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是不可能貿然行動的。
使維區隻是一個偏遠小鎮,縱然出現了毒麥,但那交通極為不便,是不可能在一兩天的時間内,就把消息傳到國王那裡。
尤露越想越奇怪,接着她突然想到一個荒唐的念頭,她的心裡逐漸的浮現了一個人。
尤露越想越憤怒,唯一的答案就是那個獵人。自己一時因為可憐他,沒想到給森林帶來這種滅頂之災。
卑劣。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後,尤露反而思路清晰了。盡管眼前了路又難又險,但好歹霧散開了。
面對滿目瘡痍,死氣沉沉的森林。尤露仍然抱着希望。她在森林穿行,沿途撒下些新生的種子,助力森林恢複。那些巨木燃燒完成為草木灰,但草木灰轉過來又滋養了大地,使大地更肥沃。
正如世間一切的命運,絕望的背後也藏着希望。
她挖開地面一個不起眼的土堆,那本是星鼻鼹鼠的洞,但被倒下的樹木給壓垮了。
尤露探着頭往裡面看,果然有兩雙黑漆漆,濕漉漉的眼睛在黑暗的洞中,反射從洞口處撒入的光線。
“小家夥們,你們運氣真好。”
尤露一路尋找,尋找力所能及還能挽回的機會。不知不覺就到了森林邊緣,還是那個小鎮。
尤露本打算換個方向走,但她不經意間看見一個瘦小黢黑的魚人,在和一個人類孩子講話。
尤露不知怎麼回事,看到森林的妖精和人類交流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人類剛剛才燒了你的森林,你轉頭還和他們交流。
也不知道在氣哪裡,尤露一口喝下隐身藥水去聽聽她們兩個在談什麼。
“謝謝你小魚,我爸爸。”小女孩不過六七歲的樣子,她話還沒說完眼淚一大串的落了下來,她隻能用小胖手擦拭眼淚。
“别哭。”魚人用大陸通用語回答。“你爸爸會好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國王就是要打女巫。也許這個女巫是好女巫,她從來沒有傷害我們。”女孩說話斷斷續續。“女巫還救了一個叔叔。”
“那些穿鐵衣服的人,強迫大家砍樹。好多人被那個火焰燒傷了,燒死了。”
“可他們說,不砍樹就立馬要砍他們的頭。”女孩手裡緊緊捏着一袋粉末。“是大家先砍了樹,女巫生氣了大家才生病了。”
“可是放火的是鐵衣服,女巫要生氣就罰他們吧!”小女孩再也憋不住眼淚,她嚎啕大哭,尖叫着說:“不管是女巫還是聖母,誰都好。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就來救救大家吧!”
魚人将小女孩摟在懷裡安慰,尤露湊近了嗅出小女孩袋子裡裝的東西。
那是永恒自由森林沼澤裡的綠藻,能讓人類清涼鎮痛。
她依舊隐身,進入城鎮。這裡家家戶戶都反常的門戶大開,整個小鎮除了孩子在外,居然沒有任何大人走動。
尤露走入一看,家裡的兩口人都躺在地面上。他們面容憔悴,膚色異常。額頭和身體冒的汗已經打濕了身下小塊的地面。他們氣息急促,身體高熱。旁邊不遠處的碗裡,正是沼澤綠藻熬的湯。
又是瘟疫。
但這次和火病完全不同,每個人都像是被看不見的東西勒着脖子,一個個喘氣聲如牛。而尤露感到他們的生命比得火病的人長多了,這麼惡劣的疾病,更像是惡魔的把戲,就為了折磨人看其醜态取樂。
這是尤露從未見過的瘟疫,哪怕在萬靈書中也難覓其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