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頂開紅布,撣起不少灰塵。山溪禮屏住呼吸,五指成爪,眼疾手快地一撈。
她看着手心張牙舞爪的黑貓,換了個手勢逮住它,也張牙舞爪地回應它:“你這小家夥,倒是吓我一跳。”
小貓看上去很不服氣,喉中咆哮。山溪禮一松開手,它便溜了個沒影。
山溪禮任它逃了,繼續去掀那紅布,利落一揚手,将神龛整個暴露了出來。
那木制神龛不超四尺,表面并不精細,甚至毫無雕刻潤色。其上正中央有個香壇,香燭早已燃盡,隻留下薄薄幾層灰白色的香燼在壇底。
如此看來,這所謂的神龛應是剛設不久。
香壇左側放了碟瓜果,表皮有些皺縮,右側則是一碗米飯,原該冒尖尖的上頭缺了一小塊。估計是被那小貓尋到,偷吃了。
山溪禮湊近觀察,突然發現那香壇下方似乎有光亮透出。觀其四角高度和壇底位置,這壇下應該還有個小空間。
果然,她将那香壇挪開,幾兩銀子規規整整地擺在其中。
“這是?”山溪禮拿了塊碎銀端詳,身邊那船夫也湊了過來。
“大人,這六兩銀子可不少啊。”他神情豔羨,這可當得上他好幾個月的工錢,“沒想到劉明居然将錢财藏在這香案下。”
他忽而又想起什麼,道:“話說,他一驚一乍之前,倒是有幾天紅光滿面的。當時還沒忍住跟我們炫耀說他在賭坊賺了筆大的,不知是不是這筆錢。”
山溪禮偏頭,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重點:“他賭博?”
那船夫不以為然,道:“對啊,現在朝中不禁賭,我們自然也想去碰碰運氣。不過聽說,劉明去得少,我也不知真的假的。”
山溪禮接着又在卧房和院中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異樣之處。
想起船夫方才的話,她心神一動:“你們慣常去的賭坊在何處?帶我去看看。”
……
春意之中,青柳如瀑,在街頭不急不徐地随風飄動着。
山溪禮路過一個時辰前買煎餅的小攤時,不期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煎餅攤不大,但收拾得格外幹淨。上午來時排隊的人挺多,于是山溪禮也湊熱鬧買了一個,味道确實不錯。
隻是現在,顧客似乎都走光了,而那賣餅的大娘正熱情地同她面前那谪仙般的美人說着什麼。
那美人身影甚是熟悉。山溪禮走近一看,便瞧見那人白皙勻稱的手熟練打了個雞蛋,用筢子細緻地将嫩滑蛋液均勻鋪在餅上。随後,另一隻手拿着鐵質小鏟,靈巧地将那鏊盤上的煎餅攤實了,接着完整揭開來,一張又美觀又精緻的煎餅底就這樣做好了。
“小花!你這是在……?”山溪禮嗅着噴香的煎餅,出聲問道。
花銜青似乎很是專心,全然沒發現山溪禮的靠近,聽見她說話,撒蔥末的手微微一抖。
“我……”,花銜青愣了一下,沒擡頭看她。
那煎餅大娘倒是熱情開口:“姑娘,你可是尋了個好夫君啊。”
“?”山溪禮一臉錯愕,瞟了好幾眼沉默的花銜青。
等等,她聽到了什麼?
“哎呀,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那大娘捂唇一笑,揶揄道:“先前姑娘你買了那煎餅走後,你家郎君後腳便來了這攤子,讓我教他做煎餅呢。”
“也非我自誇,咱家這煎餅,那可算得上東市一絕。這公子想學,我還不願教呢。隻是他誠心誠意同我說了,是想以後做給你吃,我才勉強答應的。”
山溪禮被這一連串的話砸得有些懵。小花怎麼知道我買了這家煎餅?還知道我喜歡吃?
不對。她又搖了搖頭。
小花為什麼要學做煎餅給她吃啊?
腦海中有些混亂,她呆呆地看了一眼花銜青。隻見他輕抿嘴唇,眉眼低低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她的疑惑,下一秒,剛出爐的煎餅便遞到了她眼前,打斷了她的思緒。
“姐姐,嘗嘗我做的怎麼樣?”
陽光從他頭頂洩下,發光的發絲襯得他淺褐色的瞳仁愈發軟和,整個人仿佛自帶柔光濾鏡,輕而易舉就能攫住他人的呼吸。
美色和美食當前,山溪禮将疑惑抛到腦後,接過來咬了一口。
“好吃!”她眼睛唰地一亮,“小花真有天賦!”
她又連着吃了幾口,見花銜青取出幾錠銀子給攤主。那大娘笑得合不攏嘴,連連贊道:“哎呀,現在的小年輕感情真好。”
山溪禮腼腆一笑,耳朵紅彤彤的,終于理智回籠道:“大娘,我們不是夫妻。”
那大娘頓了頓,眼神在二人身上流轉一通,複而笑道,“是是是,倒是大娘多嘴了。”
旋即她還給花銜青遞了個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山溪禮一愣一愣的。
……罷了,多說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