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溪禮隻聽見一聲爆響,随後一道刺目的白光炸開,便失去了意識。
……
“咔嚓”
落鎖的聲音自門扉處傳來,逼仄昏暗的柴房之中,一個躺着的小女孩被這聲音驚醒,從粗棉布褥子上爬坐了起來。
她看着不過六七歲模樣,有些瘦弱。下巴尖削,抓髻有些淩亂,胡亂散下來,半遮住了她的眉眼。
這是……哪裡?
我……是誰?
“魚魚,照顧好你和弟弟,千萬别被發現了。娘晚上就來給你開門。”
突然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的臉似乎貼在門縫上,焦急地說道。
小女孩愣了幾秒,她聽見自己開口:“知道了,娘。你小心些。”
外面的女人聽到了她的回答,匆匆走了,腳步聲逐漸遠去。
小女孩這才有機會打量周邊的環境。成捆的柴火堆在一側,陰暗的角落裡蛛網叢生。地上鋪了棉絮和被褥,泛黃的棉質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她覺得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何時見過。
“嗚哇~嗚哇~”
忽然一道嬰啼傳來,她趕緊朝聲音的來源看去,隻見一個嬰兒正在襁褓裡哭鬧着。還不等她反應,她就已經爬到了襁褓邊,熟練地将那嬰兒抱了起來。
“乖,弟弟不哭。娘很快就回來了哦。”她的語氣輕而柔,手臂摟着他微微搖晃着。
見他還是哭鬧不止,鼻涕泡弄得滿臉都是,她不厭其煩地哄着,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臉擦幹淨了。
随後她折身回到被褥枕側,翻出了一隻芙蓉花面的撥浪鼓。
撥浪鼓翻轉着,“哔啵”“哔啵”的聲音将那嬰兒逗得吃吃直笑,小女孩才終于松了口氣。
這時她總算想起來,自己名叫劉魚魚。
瘦小的劉魚魚抱着尚在襁褓裡的弟弟,窩在褥子裡打了個盹,再次醒來時,是被餓醒的。
因饑餓而發出的腸鳴聲叫嚣着。劉魚魚支着短小的手臂爬起來,摸黑在柴房中輕聲摸索了好一陣,卻沒找到任何食物。
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黑盡了,一絲光亮也無。弟弟似乎被她的動作驚醒了,此刻突然哭叫出聲,将她吓了一大跳。
她将弟弟抱起來,一邊輕拍着哄他,一邊磕磕絆絆地朝門口走去,推了一把門。
隻聽“當”的一聲,外面的鎖撞了一下,門隻被推開了一個小縫。
看來娘親今晚不會回來了。
她靠在門邊,蹲了下去。
雖然弟弟并不重,但對她來說一直抱着實在有些艱難。嬰兒最是好動,手腳更沒個輕重,她覺得自己的胸口都快被踢得青紫了。
但她仍舊小心翼翼地抱着,蹲得沒力氣了便跪到地上,充當搖床,哄着弟弟。
這不是她第一次被娘親鎖起來了。她安慰着自己,娘親說的晚上,或許,是明晚。
……
第二天,娘親依舊沒有回來。
劉魚魚有些着急了。
但她不是為了自己而着急。
往常娘親最多隻隔了一天,便會給她開門,而開門之時,她總渾身是傷。唯一一次隔了兩日再開門,是鄰居家婆婆幫她開的。
婆婆抹着眼淚帶她去找娘親,她便看見娘親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嘴唇烏青。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
她怕娘親離開自己。
于是她更喜歡同那個男人作對了。做飯時總要偷摸給他倒下半包鹽,或者在他起夜的時候,往路上灑碎瓷片。
每次被發現之後,她自然被打得很慘,瘦弱嶙峋的肋骨被男人一腳踹斷了好幾根。
但她一點也不後悔。
這一次,娘親還沒來開門。她害怕,格外害怕,怕自己會失去她。
……
第五天,娘親還是沒有回來。
昏暗的光從門縫裡透進來,劉魚魚蜷縮成一團,虛弱地靠在柴門邊。
她的頭發早已結成一绺一绺的,亂糟糟地成了一團,青白的小臉上毫無血色。她艱難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上的死皮。
而在她的手邊,是一個同樣髒污的襁褓,裡面躺着一個嬰兒——
一個滿嘴是血的嬰兒。
烏紅色的血迹斑駁,塗滿了嬰兒的下半張臉。而還有好多凝固了的血液,在嬰兒的脖頸處濕哒哒的好大一灘,浸濕了裹住他的襁褓。
他原本還沒長出牙齒,但此時的牙床上,卻已經鼓起了一粒一粒的黑色牙包。
“嗚哇~”
聽見他的哭聲,劉魚魚抖着手臂,将自己的手腕湊到了他的嘴邊。
那手腕的樣子已經不能看了。幾條大小不一的傷口血肉模糊,皮肉翻了出來,甚至還有了些臭味。
好像沒有血了。
劉魚魚蹙了蹙眉,将自己縮得更緊了些,麻木地雙腿早已失去知覺。她就像一個血袋一樣,努力地,想要把自己剩下的血液都擠出來。
終于,僅存的血液滾珠似的,冒了些出來,積成一條血線。襁褓裡的弟弟察覺到了,迫不及待地吮吸着。
下一秒,他的乳牙瞬間萌出,尖利又毫不留情地,咬開了姐姐手腕處的血管。
但劉魚魚仍舊一動不動——她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
第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