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灼媚,階下少年少女意氣風發。春風眷戀地掃過發梢,将二人的發纏到了一起。
端國公鬓發斑白,不知想到什麼,眼中竟蓄滿了淚水。皺紋溝壑之中,滿是追憶之色。
端國公夫人走過來,“對了,應遠已先一步去學院了。你們到的時候應該能瞧見他。”
“銜青,我也不管你從前是何身份。總之如今在外,需得記着你是端國公府之人,自省言行,切莫随便。”
端國公淚意一收,濃眉一皺,朝她道:“他欲如何便如何,你别管那麼多。”
“我管得多?我管什麼了?”
山溪禮及時開口,“時辰不早了,我們先走啦。國公和夫人放寬心便是。”
端國公瞅了瞅面色不虞的夫人,唇角嗫嚅,幾绺白胡子微顫,“算了。”
山溪禮熱絡地推進下一步流程,幾人終于上了馬車。
車轱辘轉動,碾得石子輕響,外面的昂揚綠意盡收眼底。
智閑學院坐落在風京城東北角,占地甚廣,離城中心很遠。
據悉,其已有幾百年的曆史。既往用作帝王行宮,而後再改做學院,專門用于貴族教育。
山溪禮回想着關于智閑學院的描述。
同話本子裡一樣,智閑學院也有禁地——不悛碑林。
這名字聽上去便不普通。隻是,若失蹤妖族真在此禁地有所蹤迹,背後牽扯便大得多了。
畢竟,學院與皇室息息相關,近百年前,玄知君等人亦在此逗留許久。
想到這裡,她打定主意,決定先将整個學院内外搜查一番,最後再去禁地找找。
靠在窗邊,她掃了眼低頭安靜看書的花銜青,放輕了動作,開始閉目養神,調息術力和妖力。
近日她愈發覺得此兩種能量互斥。稍有不慎,一處微小血脈便會如煙花一般,“啪”的炸開,痛得她龇牙咧嘴。
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暖寶掀開車簾,喚了一聲:“公子,學院到了。”
花銜青将書卷合攏,揉了揉眉心。山溪禮先一步下車,将他穩穩接到地上。
鼻尖,有不知名花草的香氣随風湧動。山溪禮擡頭,成蔭的高大喬木将天空遮的格外晦暗。
她面帶疑惑地往四周眺望。隻見來路寬闊平整,規規矩矩排了一溜或華麗或清雅的官家馬車,前路卻陡然一變。
那是一條看不到頭的羊腸小道,雜草叢生。
前方有一位藕粉長裙的女子身後跟着個丫鬟,二人正提起裙邊,小心翼翼地行進着,以免精貴的浣花錦被晨露弄髒。
“咱們走吧?”
山溪禮提溜起行李,擡腳先邁了一步,卻被一個壯漢擋住了路。
“小姐,我幫您拿吧,學院還遠着呢。隻需要一兩銀子。”
他臉上堆笑,憨厚笑笑,随後舉起胳膊,展示了一番手臂上紮實的肱二頭肌。
山溪禮微蹙眉頭看了一眼,正欲婉拒,邊聽花銜青道:“姐姐,讓他拿吧。”
她雖覺得自己能行,這麼點行李遠比不上當初學武拉弓時的負重,卻還是依言放下了東西,交由男子代拿。
那壯漢爽朗一笑,挑起行李,便健步如飛地帶起路來,“公子,小姐,我來帶路。”
“他應是為了賺學分。”花銜青輕聲道。
此話聽上去善解人意。隻不過,他并沒那麼好心幫他,隻是單純不想山溪禮受累罷了。
“他是學生?”山溪禮問道。
“不是,應當是他家主人派他來頂替自己的。”
花銜青頓了頓,道:“我聽說,學院内有許多匪夷所思的設計和安排。比如這學分制,便是要求每位學子‘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每參與一項活動,便能賺取相應學分。”
山溪禮:“?”
這似乎,聽上去有些耳熟。
此等理論過于超前,她按捺下疑惑,繼續開口問:“這學分制度是何人提出的?還挺有意思。”
“銜青也不清楚,隻知道這制度似乎也是百年前才定下的,彼時玄知君力排衆議,才順利推行下去。”
“不過現在看來,也隻是走個形式罷了。”
山溪禮瞧着前面那壯漢的身影。的确,現在隻是走個形式罷了,貴族子弟怎麼可能放得下面子親力親為呢?
她将疑惑揣進肚子裡,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觀察着周圍的地形。
實際上,這段小路并不如壯漢說的遠,走了不過幾分鐘,眼前便豁然開朗。
衆多學子三五成群地站在廣場上,等着學院學官叫到名字前去報道。
山溪禮陪花銜青站在角落,看着巍峨石碑上“智閑”兩個大字。
“大知閑閑,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1]”她逐字念着下面那排小字,随後又擡頭遠眺。
石碑後峰林險峻,雲霧缭繞,學院内入目盡是綿延不絕、依山勢而建的樓閣台榭。
莫名的,她覺得這智閑學院與禦妖閣的建築風格很像,都帶着些神秘幽深、親近自然的意境。
學院入學隻允許帶一位貼身随侍。雖規定可申請随行一位妙道行者,但妙道又不是市場裡的大白菜,大多隻有家中勢力強悍,且又備受寵愛的嫡子嫡女才能配備。
是以,周圍的學子身後大多都隻有一位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