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個樣子，從道義上講，我們是處于上風的，但周世存這個人吧，能做出來這些事情，就說明道德根本無法審判他。不過，我現在擔心的倒還不是他，而是審理這起案子的盧少卿。”

“他怎麼了？”

“他……”徐星轸猶豫着要不要講出來，但最後還是理智占據上風。像現在這樣的緊迫情況，如果同理心泛濫，害死的可不止是自己，“他與我大姐姐，也就是周正汝，兩人是……舊相識。”

徐星轸斟酌用詞，但沒料到蘇劍婷說話一向直接。

“哦，兩人是情人啊。”

徐星轸有些尴尬地摸鼻子，“呃，是這個意思吧。”

“所以你擔心他會有所偏袒嘛，不過這是肯定的。但換個角度來看，此事也并非完全無解。他的死穴不也同樣被我們拿捏着嗎？必要時，可以拿這個與他私下談判。如果他不能秉公處理，那不好意思，他的秘密也要昭告天下，屆時，他的公正性一定會受到質疑。”

“對了，說起這個，我這裡還有個重要證物，他二人來往的書信。”徐星轸從懷中掏出那夜私藏的信箋，“大姐姐那晚找我，也是為了尋回此物。”

“做得好！”

“盧桓他，不是公主的人嗎？”李澈一插話道。

蘇劍婷搖頭，“中立派，或許呢，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之前還救過我倆，真搞不懂他的立場。不過他和周娘子的事情，畢竟在暗處，知曉的人并不多。明面上看，他可是與公主有婚約的。”李澈一咬牙切齒道，“也就是說，在大衆視角裡，我們是搶占先機，赢在前頭的。”

蘇劍婷說:“所以我們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搜集足夠多的證據，除了此次事件的，還有周氏從前的惡行，以此來佐證他們的犯罪動機。”

“這個交給我。”李澈一說，“你們兩個隻管陳情，寫好訴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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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雅正堂。

“你去打探消息，如何呢？”崔時滢正在伏案抄書，聽見開門聲，頭也不擡地問道。

“徐娘子這回可是招惹上麻煩了，現在戲台子高架，幾日後，角兒們便要在長業寺粉墨登場。公主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還賣起門票來了，簡直兒戲至極。”

“那你覺得最後會鹿死誰手呢？”見元和不說話，于是崔時滢又繼續說道，“算了，你去搞兩張票來，我也湊湊熱鬧。”

元和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姑娘，咱們别管他們了行嗎？上回你和荊國公競技鬥法，輸了百金，回來被老爺罵成什麼樣子了，還罰了禁足。後來你又偷溜出去，給荊國公報信，結果又是一頓訓斥，還跪了祠堂。我知道，姑娘你不喜歡老爺約束太多，所以總是和他對着幹，可他畢竟掌握着一家子命脈，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誰又能逃得過去呢？”

“元和，你以為我低頭服軟，他就會放過我嗎？他隻會變本加厲地幹預我的人生。就像小時候，我想依賴他，他卻硬把我送出府，入世曆練。而等我好不容易适應孤獨，享受自由的時候，他又将我拴在家中，美其名曰，發揮才能，掙好前程。他根本就不愛我，他也沒把我當人，他隻是病态地懷念他的亡妻，他隻期待着我可以一比一完美地複刻着母親的人生，完成她未竟的事業與心願。在他的認知裡，母親的孩子不可以不像她，他們的女兒一定要活出姿态來。可那都是他們的理想，并不是我要的生活。”

崔時滢的語調沒有波瀾，似乎是已經麻木，可言辭間卻還是留有不甘。

“他想多方下注，做騎牆人，一邊不得罪太子，一邊又暗中拉攏公主的姻親關系。想讓我和李澈一結交，卻又讓我們點到為止。可世上哪有這樣矛盾的關系？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感情中難道還有迂回的選項嗎？我覺得我現在活得像個空心人，沒有根，沒有靈魂，一切行動的出發點都是對抗。父親不想讓我與李澈一走得太近，我就偏要和他唱反調，和李澈一結交。父親改變主意想逼迫公主與他聯手，兩家聯姻親，可我就偏不叫他如願，非要搞垮太子，叫公主沒了掣肘。”

元和看着崔時滢那一臉平靜的瘋樣，半晌說不出一句的安慰的話來。生活在這樣高壓畸形的環境中，誰又能不發瘋呢？

“将我寫的這個手劄交到荊國公手裡，裡頭包含了這些年，我遊曆江湖時的所見所聞，包括各地的有關于内宅權力傾軋，性/侵害的案件，想必會幫到他的。”

“姑娘，你其實，是喜歡荊國公的，對嗎？”她肯定地說道，“聽我的，如果你喜歡荊國公，這次就不要出手。雖然這種做法不夠道義，但他人命運，我們本就沒有義務去拯救。”

“李澈一。”崔時滢默念這個名字，最後搖頭笑道：“作為聯姻對象來說，他的确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我現在并沒有多麼喜歡他。另外，即便我有與徐娘子争搶的想法，也絕對不屑于用這樣的手段。平心而論，我是很欣賞她的，我也想看看，她到底有沒有本事打敗這位德高望重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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