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石在畫,而裴紹祺在看他作畫,兩人一前一後,倒是看着背影相似的孤寂和蕭索。
小綠實在不忍心再袖手旁觀,她輕拍裴紹祺的肩膀,沒有給他掙紮反抗的機會,直接把他拖出大門,再不離開是非之地,恐怕要搭進去的就不止一個人。
在确認離開别墅很遠很遠,遠到李懷石鞭長莫及,絕對聽不到的地方。小綠神色一整,嚴肅道:“你怎麼突然跑來了?”
“不是說了嗎,我隻是來看看。”裴紹祺說的雲淡風輕。
“你是不是同情他了?”小綠卻要狠狠撕破他的僞裝。
“……”裴紹祺臉色變得很難看。
戳穿裴紹祺的小綠盯着他,繼續說:“你要是同情他,不如告訴他事實。”
“不……”裴紹祺想也不想的拒絕,“我也許可憐他,但試問他到底值得不值得可憐。”
倔強又嘴硬,這點兩個人倒是很像。“你還真是跟他很像。”
“不要亂說,我跟他沒有關系!”像是被踩到尾巴,裴紹祺就差要跳起來強調了。
“哦。”既然人家不想承認,說破大天也是徒勞,還不如等他自己想通。
“不過他相思成疾的樣子……很讓人感動……”裴紹祺讷讷地說。
即便是嘴硬,但内心依舊柔軟。小綠笑了,調侃道:“既然同情他,不如說些什麼,緩解他相思之苦。”
“他不配!”裴紹祺咬着牙,哪怕是同情也無法戰勝憤怒。
小綠聳聳肩,不再說話,與其喋喋不休的試圖說服,還不如讓當事人自己主動去想通。
兩個人,相對無言,就這樣無聲的僵持着,又緩緩前行了一段。
裴紹祺始終不是小綠,他做不到嫣然一笑還能翻雲覆雨,也做不到鐵石心腸的說着最嬌柔的話,他還是會心軟,還是會同情,還是會憐憫。
也許是因為他有故事,而她,毫無顧忌。
人,一旦有了軟肋,再也不會無堅不摧。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知道自己再也嘴硬不起來,哪怕是身體在努力克制,心裡也在奮力反抗。他隻能找個折中的辦法,不會違逆自己的心,也能在細枝末節上幫助他,哪怕是一星半點。
他遞給小綠一個信封,原本還想賣個關子,囑咐她回家再打開,沒想到小綠的手比他的嘴還快,在拿到信封的下一秒,就拆開了信。
一張泛黃的照片從信封中滑落出來。
小綠拿着照片,比對着照片之外的裴紹祺,仔細端詳起來。
還不忘碎碎念評論:“不像……”
裴紹祺抿唇,眯起眼,克制自己想要給她一拳的沖動,咬牙切齒道:“裡面一個是女人,一個是在襁褓裡的小鬼,怎麼可能有像我的?”
“也是,畢竟你這麼帥,這麼玉樹臨風……”小綠說。
裴紹祺歪歪嘴,皮笑肉不笑,“你要是不想誇,可以不用硬誇。”
“沒有沒有,”小綠打着哈哈,又小聲低喃,“父母顔值都高,孩子怎麼可能差呢。”
即便是在小聲,在人流不多的别墅區,還是能被裴紹祺清晰的聽到,他咧開嘴,心情被哄得很好,很受用這種贊美。
怎麼畫都感覺哪裡不對勁,李懷石停下筆,左右瞧着他昨晚至今都沒有停筆的半身人像。
再離遠了些,歪着腦袋端詳,從比例到顔色,都沒有問題。
那麼,他認為的怪,是怪在哪裡呢?
實在看不出,李懷石歸咎于他沉迷在作畫中太久,已經看不出美和醜……他或許該休息一下。
一場夢境的後勁不會那麼足,它正在一點一點的消散,就如同畫中人,在生活中一點一點的被抹除了痕迹。
無所謂,他早就适應了。
李懷石扔下畫材,打算遵從本心,回樓上休息一下。
“小綠!”他招呼一句。
令他滿意的,小綠應聲。他嘴角劃過一抹笑意,真好,小綠還在,至少她還在。
小綠急急忙忙跑來,在他面前慌張刹車。
一個東西很刻意的被掉了出來。
李懷石鄒眉,他都覺察出了動作的明顯,他瞥了一眼演得手足無措的小綠,要他去撿東西的暗示不要太明顯!
好吧,既然小綠都已經那麼處心積慮,他也可以配合她演出。
“我待會……”一邊想交代什麼,一邊彎腰撿東西,一張照片,霎時間噎得他後半句話噤了聲。
照片中一個年輕女人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孩子,笑容洋溢,幾乎要溢出紙面。
拿着照片的手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