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纖折楊柳,持此寄情人。
一池湖水碧波蕩漾,在夕陽餘晖映射之下,波光粼粼。周遭遊人寥落,若有,也是腳步匆忙。唯獨在湖畔的柳樹之下,一個女孩亭亭玉立,任由清風拂過,都不會将柳條遮掩住她的面龐半分,生怕會把她的美貌帶走了去。
李懷石身在不遠處,隻遙遙的看着,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就已經癡了。
這是他心底最深的癡戀。
他曾經許諾一生的人。
李懷石擡手在眼前輕輕晃動,湖光山色,窈窕淑女,都是那麼真實,真實到他都不敢想象。
他以為今生無緣再見到她。
李懷石欲言又止。卻沒料到對方視線注意力已經從湖光山色收回,她轉身,像是發現了他。臉上的表情從平靜到興奮,她如同一隻活潑可愛的小鹿,朝他奔襲而來。
肢體的肌肉記憶比大腦更誠實,在李懷石還沒有意識到應該要做出什麼反應的時候,他的雙臂已經替他敞開懷抱,以便接納下一刻的佳人入懷。
懷中的人兒朝他揚起臉,開心的笑容從未消散,在他陰霾的世界中照入一抹光亮,驅散周遭的寒冰。
她是被上天眷顧的寵兒,憂愁或者不開心,壓根沒有在她的世界中存在過。她自由自在,肆意的揮灑自己的笑容。
他撫摸着懷中人兒的頭發,她乖巧的埋首在他懷中,如同一對璧人。
然而痛苦折磨是長久,而幸福溫馨卻不是長久。
夕陽西下緊接着的下一句是斷腸人在天涯。
湖光山色有時盡,此恨綿綿……
頭頂的天空蓦地風雲變換,四周狂風驟起,走石飛沙,他不禁被迷了眼睛。
要是他能堅持一下就好了,哪怕是一下下呢?
現實卻沒有容許他有後悔遺憾的機會。
他松開懷抱,擡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就在這一瞬,懷中的人如同流沙,在狂風之中,從腳伊始,一點一點朝上化為齑粉……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她的臉部輪廓,如同砂礫般渙散開來,他徒然想要伸手去抓,卻隻能透過她逐漸透明的身軀。
她要走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李懷石雙目猩紅,任由自己做困獸般掙紮,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他幾近癫狂,雙手不受控制般朝她抓去,即便隻能夠到虛無。
他看到靜瑩淚珠滑落她的臉頰,他看到她揮手告别,他看到她苦澀的笑……
最後她的手撫上自己的小腹,接着如同一縷青煙,随風而逝……
“不!”他聲嘶力竭,想要從胸腔憤怒的吼出來,然而也隻發出絕望的嘤咛。他的聲道氣管受制約,根本無力發出大分貝的聲音。
他像是被困在籠中的獸,隻能在原地徒勞的掙紮。
幾滴冰冷落在他的臉龐,他擡頭望天,烏雲密布,下雨了嗎?
他擡手,想要感受雨滴,卻隻有更多的冰冷在他的面頰淌下,越來越多,像是要彙聚成小溪,把他帶走。
李懷石動了動,他感受到面龐越來越涼,涼得過于異常,是種刺透骨髓的冷,凍得人生疼。
他蓦地睜開眼,四周環境一片漆黑。
……竟然是夢。
他回頭,發現剛剛睡着的枕頭濡濕一大片,相比是夢裡流的淚。
那個夢……太動人心魄……
李懷石記得客廳的落地窗前,還有一副等身人像,沒有例外,主題依舊是關于她。
他已經擱置很久,而現下,是時候重新提筆将那副等身人像完成了。
無人打擾,他就這樣坐在落地窗前,面對着外面那一左一右,氣根搖曳的榕樹,從漆黑的夜畫到耀眼的午後。
或許小綠有走來走去吧,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畫中的人。
午後2點,門鈴響了,響了很久,都無人應答。李懷石本來就是懶怠的性格,他在專心作畫,更加不想分神去開門,即便人就在一樓客廳。
門鈴卻是笃定門内有人,锲而不舍的響,直到小綠午睡醒來,急匆匆跑去開門。
“是你?”開門見到來人之後,小綠帶着幾分訝異,她想不出對方突然單獨造訪的理由。
裴紹祺輕輕點頭,朝她說:“我來看看。”
兩人之間有默契般心照不宣,小綠識趣的讓開一條道,“請進吧!”
一進門,裴紹祺就看到在落地窗前作畫的李懷石,他帶着疑問的目光掃向小綠,小綠隻是默默的搖頭,表示和自己無關,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望着醉心在作畫之中的李懷石,裴紹祺低歎一聲,帶着幾分無奈,在他背後不遠的沙發上坐下。不打擾,隻遠遠的看李懷石在一筆一劃,每個筆觸都細細琢磨,就隻為畫出屬于她的一絲神韻。
沉醉其中的李懷石,背影顯得尤其蕭索和孤寂。
使得看着他的裴紹祺,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