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鎖了?”小綠把手搭在門上,自言自語。果然是跟李懷石的心一樣,一言不合就上鎖。不過——
這有何難?強行破門她是做不到,萬幸她早就準備好備用鑰匙,熟稔又優雅的開門,在因着開門而起的勁風,閣樓内部無數塵埃漫天飛舞,小綠才不管會不會憋悶,一把将墜在手邊的李懷石整個丢了進去。
閣樓年久失修,又沒有安裝照明。李懷石被丢到月光透過氣窗,投射下的光柱之中,周遭一片黑暗。随着一聲沉悶的關門聲,他茫然四顧,根本找不到小綠的身影。隻聽得木質地闆被身體重量壓着,發出絕望的呻吟。
漆黑的環境,沉悶的空氣,忽遠忽近的腳步,在一步步摧毀李懷石僅有的理智。
“啊——”
他被逼得發出最歇斯底裡的尖叫。
帶着譏諷的笑聲在某個角落響起,包含着透骨的涼意,李懷石驚恐萬分,他慌亂的盯着聲音的來處,盡管此刻望去,依舊是一片漆黑,然而他所能做的,隻有全神貫注的警惕。
幾聲火花石刮擦的聲音響過,他看到那個角落裡面閃過零星細碎的火花,下一瞬,幽暗的火苗燃起在打火機上邊。
火光微弱且搖曳,忽明忽暗的映射在掌控者的臉上,小綠揚起詭谲的笑容,經由光線自下而上的照耀,她的眸子幾乎隐匿在陰影之中,更添幾分詭異。
“怕了?”小綠輕聲詢問。
小綠邪肆的笑容越加妖冶,她将打火機靠近自己的臉,狹長的眸子如同狡猾的狐狸,釋放出讓人捉摸不透的光彩。
輕啟唇瓣,她一張一翕帶出的氣息讓火焰奄奄一息,“讓你看個更好看的。”
握着打火機的手朝身側一揮,微弱的火光照射到更多的環境,倒是讓李懷石能看真切些,他長舒口氣,黑暗會讓人發狂,感謝能給他短暫光明。
然而火光之後的景象沒有讓他如願,反倒是神經愈發緊繃起來——
目之所及,是他親手繪制的牆畫,是他心心念念,一筆一劃繪制的她,是他的此生所求。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一颦一笑,都深入他的骨髓,他閉着眼睛都能畫出她的輪廓。
是,是他先前錯了。他不該失手潑上紅色顔料,他後悔過,但大錯已經鑄成,如同被潑上的顔料,再難洗掉,亦沒有後悔的機會。
牆上的一個個她,此時此刻,都看着他,盯着他,淌出血淚,像是在控訴他的無情。
李懷石面臨崩潰,眼裡禁不住的也淌下眼淚。
還嫌不夠,小綠勾唇,她決定再加一把火。倏地一個輕響,似乎一個白色的東西被丢到李懷石的眼前,淚眼朦胧的李懷石眼裡白茫茫一片,一時間竟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李懷石擡手,将眼前的淚擦掉些許,再去定睛瞧,最後看到那幅畫,那副随同他一起,被小綠帶上樓的畫。是他臨摹那對母子照片所繪,是青春不在的她。
他恍惚着擡頭看看牆壁,再低頭反複确認,不願意承認二者竟然是同一人!他根本沒辦法接受畫中人已經年華老去!
“不……不是……”他嗫嚅,“這不是她……”
“她沒有老……”
“哦?”小綠提高了聲調,仿佛在跟他确認,“誰沒有老?”
“你……”李懷石倏地擡頭,雙目通紅的盯着小綠,“你這妖孽,要來害我!”
小綠啞然失笑,“李學長,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李懷石哆嗦的搖頭,試圖逃避事實,嘴裡依舊喃喃,“她沒有老,她沒有老……”
小綠歪頭蹲在他身側,用迷離的腔調同他輕聲道:“那你覺得,她現在多大?”
蓦地回頭,李懷石盯着小綠的臉,月光之下,她的臉和記憶中的她重合在一塊。李懷石難以置信的揉揉眼睛,第一次,他無法分清誰是她,而誰又是小綠。
他心底有個聲音在反複提醒自己,看眼下的淚痣!
李懷石努力集中所有注意力,連帶眼皮都激動的震顫,手哆嗦着,顫巍巍撩開小綠額角的鬓發。月光之下,幾縷鬓發被撩開,掩映之下的陰影也随之消失不見,一同消失不見的還有——
小綠眼下的淚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