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之悄聲靠近，自然地接過了毛巾，細心擦拭着後背，老宅裡爺爺的寶貝古董瓷器他都沒擦得這麼認真過。

指節無可避免的觸碰傳來微涼的體溫。

“你很冷嗎？”

裴言之聲音不自覺放柔。

宋嶼否認：“是你體溫太高了。”

裴言之：我體溫高嗎？

他隻覺得自己很燥。

他的力道不輕不重的，愣是擦了好半晌，宋嶼有些不耐煩：“你好了沒。”

裴言之瞅到他短發撩起的額角處有一道疤痕，記得小時候還沒有的。

“你這疤，哪來的？”

宋嶼轉過身，套上睡衣：“出車禍撞的。”

呸，一聽就是假的。

越江集團的小少爺出社會這是社會性新聞好嘛，怎麼可能沒有報道。

裴言之也不是非要知道個答案，轉而問道：“要喝粥嗎？”

宋嶼這會已經鑽進了被窩，蓋的嚴嚴實實，悶悶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不了，沒什麼胃口。”

“好。”

結果，裴言之剛走出房間，就聽到身後的房門被關上。

“咔嚓。”

是房門落鎖的聲音。

裴言之：......

裴言之晃到廚房間将開水倒入暖水壺，又翻了翻櫥櫃，然而裡面空蕩蕩地什麼都沒有，别說櫃子了，冰箱一打開，除了放滿了瓶裝礦泉水，什麼都沒有。

原來屋子裡什麼都不缺是假的，沒人氣兒的感覺才是真的。

他拉開下層的冷藏，隻有冷氣吹得人發寒，他锲而不舍地翻找着，直到抽出最後一道冰櫃，罕見地找到半包速凍水餃。

也好，就算找到米，他也未必能煮成粥，省得炸廚房了。

裴言之默默煮好水餃，坐在吧台上享用。

灰暗的屋子裡僅有吊燈暖黃的燈光灑在他的背上。

宋嶼睡得有些沉。

他隐約聽到外婆站在門口喊他。

“小嶼，小言，吃飯啦。”

裴言之先一步走進院子幫外婆端菜，宋嶼端起桌子上的空碗盛飯。

綠茵茵的葡萄藤架下擺着一張老舊的方木桌，大門口的插座上連接着插電闆，風扇通上電，發揮最大的威力的同時，完全蓋過了知了聲。

廚房裡說話聲更響：

“外婆，我這一學期天天想的就是你的這口飯菜。”

裴言之毫不吝啬地誇贊哄得外婆格外高興，外婆笑起來褶子堆在眼角，是歲月留下的溝壑。

“喜歡啊，就多住幾天，小嶼也好有個伴兒。”

彼時裴言之即将高三，高一時，他父親接到調令，升任三江市□□，裴言之也隻好跟着回到三江市讀書。

但他寒暑假基本都會回來，裴家曾經住的房子早就賣了，裴言之就住在鄰居家，也就是宋嶼家。

裴言之：“宋嶼剛還嫌我煩呢，他哪需要我這個伴啊。”

外婆：“小嶼這人刀子嘴豆腐心的，外婆了解他，你能來他肯定高興。”

宋嶼适時地出聲：“外婆，好了嗎？”

裴言轉身又去了樓上。

外婆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低聲說道：“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内向，凡事都藏心裡邊，等我以後走了，誰來照顧你。”

宋嶼可聽不得那兩字，教訓道：“您身體好，長命百歲，高血壓這種不是什麼大病，好好吃藥就可以了，等我中考完，我們一起搬回市裡，去找媽媽。”

“你媽媽改嫁，說是怕丈夫不喜歡自己跟前夫的孩子聯系，又說要忙事業，我看她哪裡是怕丈夫不喜歡你，明明就是她自己看見你，怕會想起那段不幸的婚姻，才找這種借口。她忙事業也就罷了，想到得到丈夫的尊重，就得先自己立得住，但是這孩子她不管不顧的......”

“我這把年紀能活幾年算幾年，你這爹不疼，娘不愛的，叫我怎麼放心得下，”外婆深歎。

昨天她還特地打電話過去叫她放假的時候來看看孩子。

誰知她女兒隻說了一句她哪有什麼假期啊就忙說要去開會便挂了電話。

就連她問得那句有那麼忙嘛，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宋嶼把外婆扶到椅子邊坐下。

“外婆，我有自己的規劃，您就别擔心了，先前問媽不來看您，我問您生氣嗎，您當時說有胳膊有腿，能自己幹活過日子，她不想來又不能綁她來，那他們不想管我，我總不能死皮賴臉地求吧。”

“你這小子，還拿我說過的話來堵我，等你大學畢業，我都七老八十了，往後你要是遇到什麼困難，誰來幫你，這些你有想過嗎？”

宋嶼反問：“外婆，那我現在有道數學題不會，您能幫我解解？”

“你......”外婆啞口無言，“我讀過什麼書啊，但是你爸媽不一樣，他們學曆高，眼界高，對你是有幫助的。”

這點宋嶼無法否認，“我剛來這裡的時候，跟裴言之鬧得很不愉快，他想借我最喜歡的汽車模型玩幾天，我死活不肯，您也跟我說過，有失必有得，相反有得也必有失。所以，我要真回去了，以後工作上的事由不由我說了算還不一定呢。”

就如同他雖然失去了家裡錦衣玉食的生活，卻有了外婆貼心的照顧。

“外婆，”宋嶼說句真心話，“現在的生活我挺知足的，您要真想以後有人陪我，您就努努力，活他個一百三十歲。”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母親不也是這麼覺得，才非要自己做生意的。

外婆拍了下宋嶼的額頭，“你當我是老妖精啊，還一百三。”

“外婆，這是我帶來的紅酒，今天這麼好的氣氛不喝幾杯都可惜。”

裴言之從拿了兩瓶紅酒下來。

“我去拿杯子。”

外婆再次洋溢起笑，眼角泛起剛才哽咽時溢出的淚花。

宋嶼清楚現狀，也有勇氣去改變未來，父母的愛不重要，等長大考個好大學，找份工作，到哪不是活。

隻要外婆健健康康地陪在身邊，就夠了。

裴言之帶來的酒确實好，酒香醇厚清爽，回味甘甜，還有一股橡木桶的氣息。

宋嶼是第一次喝酒，有些貪杯。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迷糊了，隻能感覺到裴言之和外婆在笑他。

裴言之背着他上樓，嘴裡還念叨着什麼。

好像是在說：“一米七的個，背起來都沒什麼分量，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宋嶼從一開始酒品就不錯，喝醉了隻會窩着睡，任人擺布。

裴言之把人放在床上，玩心大起，一會捏他的臉，一會擺弄他的手，一會還揉起了他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