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雨中仙與從前如出一轍的不宜人态度完全打消了吟對于他可能受到影響被奪舍的擔憂,可他提出的也是吟現在最糾結惱火的問題。
她已經完成了對藍染的利用,按照之前的計劃,她現在本該苦惱于如何盡快安全脫身,可當前的實際情況卻是,她無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他的沖動。
隻是想到那個人,吟的心情就變得微妙。無論她此刻對于這種不該出現的态度多麼警覺。她都無法否認自己對那人發自本能的依戀,更無法消解隻是想到“離開他”這個輕飄飄的詞語心中就生起的苦澀。
但是,她又比誰都清楚繼續待在這裡她會迎來怎樣的變化:像溫水煮青蛙一般,潛移默化被對方重新塑造。今天的她或許還會因為自己産生從前絕不會有的念頭而震驚、惱怒、不适,可再這樣下去,她會逐漸認同那些她自己曾經最厭惡的做法,變成她最讨厭的,對他人的喜怒哀樂充耳不聞、把他人的命運當成自己遊戲的人。
……
吟開始學習回道。
回道的學習過程非常不順利,别說和吟自學家族封印術的進度完全沒法比,就連小時候被責令自學高級鬼道時都不像現在這樣磕磕絆絆。
一開始的學習地點還在原來做脫敏治療的房間,後來随着進度原地踏步,他們很少再踏足那裡,而吟練習回道最高頻的場景是在藍染身上——這也是個艱難的過程。
回道的原理本就是先催動靈壓恢複再完成治療,得益于藍染那違反常識的靈壓級别,吟對于藍染身上痕迹的“治療”必須争分奪秒,否則在她水平堪憂的回道生效之前那些她親口造成的痕迹就會自然消失。
在這個過程中,藍染從不會主動鞭策吟的學習進度,隻是作為一個答疑解惑者。但吟對此不僅不着急,反而熱衷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并沒有把很多精力用在回道學習上。
在大把閑暇時間裡,吟更樂于用自己取回的死神力量在溫室開發布置實用結界、用空間鬼道在自己的房間裝修打密室、在實驗室研究反膜之匪之類她感興趣的藍染發明……那架勢好像她已經把虛夜宮當成自己接下來要居住一百年甚至更久的家園。
現在,吟就身處藍染的實驗室,面前的實驗台上散落着若幹反膜之匪,她正埋頭用時空間鬼道、雨中仙的能力改造這些黑色的小方塊。
她專心緻志,以至于虛圈的王像大貓貓一樣悄悄從背後走過來靠近,他的手也在不經意間扶住實驗台的桌角,實際上把吟圈在自己的掌控範圍内之後,吟才後知後覺發現他的到來。
他現在的舉動就像他一直以來做的:故意僞裝出弱勢的一面引人上鈎,一旦對方咬上魚餌才發現他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他隻是稍稍俯身觀察,原本二人之間聊勝于無的距離就頃刻消失,他仿佛輕輕靠在她的肩背上,雖然重量并未真的壓在她身上,可那一瞬間被他氣息和溫度籠罩的感覺卻像是本身有壓迫感一般。
吟微微偏頭看他,轉頭時鼻尖幾乎要滑過他的側臉,但她還來不及後退,目光已經被他纖長濃密的睫毛吸引。在這個角度,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睫毛上揚的弧度,不僅如此,他眉骨到鼻梁的線條鋒利、骨相優越,像是被精心雕琢的古典雕塑一般完美。
“想達成什麼效果?”
他詢問時剛剛側過頭,就被吟捏着下巴扳回之前的角度,“平時見不到,你的側臉很漂亮。”
“真是難得。”他嘴上這樣說着,卻沒有滿足吟想多看側臉的要求,反而站直身體向後退。
吟放下手頭的工作,轉身用兩條手臂從側面松垮地環抱藍染的肩膀,在他再次轉頭時沒有像之前一樣伸手阻攔,而是踮起腳輕輕咬上他的耳垂。在對方短暫僵住的瞬間,吟的輕笑輕飄飄鑽進藍染的耳朵,“難道不喜歡我誇你嗎?”
最近吟越來越喜歡主動開啟一些無傷大雅的調情,這是一種結果充滿随機性的趣味活動:偶爾運氣好能看見藍染微怔的神情甚至變紅的耳朵,但一計不成反被他掌控局面的情況也概率不小。
可無論是哪一種,在這種看似緊密而平等的活動裡,吟都能短暫地忘記心靈被反複撕扯的過去、無視一切外界的狀況、不顧前途不明的未來,甚至産生一種世界上隻有他們兩個的錯覺。
他微微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可吟等了幾秒他也沒有說話,于是就直接在他的嘴角親了一口,“高興了嘛?”
“從哪學來的這些花招。”
親完就跑的吟沒能成功脫身,被藍染輕易拽回來,抱到實驗台上的動作一氣呵成,吟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對方困在雙臂之間。
但她并不慌張,反而擡腿勾住他的腰,話語内容卻分外無辜:“沒辦法,像我這樣沙地上一抓一大把的小虛實在好害怕惹王不高興啊~會被丢到實驗室裡當耗材的。”
“不會當耗材。像你這樣珍貴的材料,一般做成切片标本。”
吟沒控制住表情,索性緊緊抱住對方埋頭在他肩上大笑起來,笑夠了也抱着對方不撒手,“你可以說一些我想聽的呀,我想聽你說‘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原諒你’、‘我會永遠愛你,不管是……’”
說到此處,吟停下話語,再度開口的語氣變得不着調了幾分:“不管你是好好完成了老師布置的任務,還是一直貪玩下去什麼都不會,連老師脖子上的吻痕都治療不好,卻總是咬得那麼狠……”
他的吻打斷了她的話。
實驗台是冰冷的,她緊緊纏着唯一的熱源,拽着他一起落入無盡的欲壑,不關心何時着地,也不在乎會跌落何處。
好像隻要糾纏在一起,是深淵還是懸崖都無所謂,他們都會踏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