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原喜助姗姗來遲,幾乎是掐着藍染剛一被完全封印的時刻就立即打開穿界門出現,緊随其後到來的是這次負責将藍染的封印架運送回瀞靈廷的隐秘機動。
一切真的都結束了,吟沒辦法再親口問他,自己剛剛聽到的道歉是不是幻覺。
是,或不是,答案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她明明清楚這一點。一切已成定局。
他是否道歉、她是否原諒他的所作所為……都已經不重要了。她不打算去賭他是否會再一次違背她的意願。比起仰仗他的良心,果然還是親手處理掉他更讓她安心。
在她全新的人生階段裡,不會有他的存在。
如果她不能“殺死”他,她就隻會像一個尚且被臍帶連接在他身上的嬰兒一般,永遠無法全然掌控自己的人生。
比起被他人恩賜的自由,她更想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恩賜會被剝奪,她無法因此安心。
從此之後,她會奮力攀登,去站在更高的、不會輕易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洪水卷入的位置。她會去掌握更高的權柄,有權力不被他人主宰,随時随地說‘不’,把自己的選擇權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至于他,能有幸成為她新人生的入場券就是他最好的歸宿。
常年少有人煙的流魂街郊外此刻人頭攢動,那些隐秘機動在這片不大的平地上來回穿梭,依照規章進行收尾工作。
吟沒有等在原地觀望,也沒和任何人進行任何交流,隻身拉開黑腔鑽入其中。
她還有些任性而為的事情需要收尾,然後,然後……
……
幾天後,真空座町。
劫後餘生的小鎮重新歸于平靜,除了少數被波及的居民,絕大多數人類都回歸了往日的生活。
孩子們玩鬧的笑聲随着清風飄來,可以勉強當作白噪音的叽喳裡偶爾夾雜幾聲音調很高的興奮叫喊。
吟躺在公園長椅上,用報紙蓋住腦袋,睡不着卻不想動。
油墨味鑽進她的鼻子裡,很難聞,但她需要有一些輕薄的東西蓋住自己不願閉上卻也不想看見什麼景物的眼睛。
一陣風吹過,報紙被卷飛到空中,在短暫的盤旋後随風而逝。吟不想坐起身,沒能将它抓住。
她現在本應該有好多事情要做。可她隻是收回伸出的胳膊蓋住眼睛,放任自己繼續頹廢下去。
之前做了那麼多事,驚心動魄的、麻煩的、不想做卻逼迫自己達成的事……她現在本該去推進自己的計劃,兌換來之不易的成果。
可她現在什麼力氣也沒有,連動都不想動一下,更别提那個隻是想想就覺得頭大的計劃——她當初是怎麼謀劃出那麼複雜的東西的?她現在連下一頓吃什麼都不願想,甯可一直半饑不飽地躺在這裡喝風……裡的微薄靈子。
這一次,她不必擔心有人來抓她了,她可以在這裡躺到天荒地老。她,自由了。
自由——多奢侈的詞啊。
可是,她好累啊,她為什麼會這麼疲倦?她明明一整天甚至更多天什麼都沒做。現在她的一側小腿被自己壓麻了,可她連動動腿腳換一邊壓的力氣都沒有。
她果然不适合規劃籌謀複雜的事情,也不适合馬不停蹄、雷厲風行、卷生卷死的生活節奏……雖然她好像再一次在一段時間裡逼迫自己達成了原本難以想象的嚴峻目标,可是……
為什麼她無法感受到半點喜悅或是成就感,隻覺得疲憊、麻木,甚至悲傷?
生活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色彩,一切都是壓抑的、沉重的、灰蒙蒙的。她明明已經折斷了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為什麼不僅沒有透過氣的感覺,反而好像愈發窒息?
曾經濃烈的情感,歇斯底裡的愛恨都遠去了,她的生命似乎随之枯萎,世界也因此蜷縮,像是被暗火燒卷了邊,産生焦糊的氣味,卻連一點光和熱都沒有。
莫名其妙的,她開始思念與憤怒和仇恨伴生的熱烈,思念尚有力氣産生這些波動的自己,甚至是那個點燃自己的人。
可她始終不後悔。
雖然前兩天她過得真的很累。分秒必争地趕場子、高強度地戰鬥、馬不停蹄地到處救人、拼命壓抑自己的情緒、忍耐克制自己的沖動、逼迫自己構思複雜的計劃然後一步步推進……
但她現在卡住了,就像一塊某個齒輪被卡住的機械表,指針隻能在一次次顫動中發出磕磕絆絆的聲響,卻始終不能向前邁進一步。
她不知道卡住的齒輪是那一顆,她也不想去找。
她現在能感受到的隻有空虛與疲憊。
或許她會這樣一直躺下去吧……
抱有這樣的想法,吟繼續壓着發麻到完全失去知覺的腿,像一灘爛泥般仰倒在公園長椅上。
直到……
她遮擋眼睛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了,那人移開她的胳膊,急切地查看她的臉,而她也同時看到來人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