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夜一之類從吟小時候就認識的人玩她的頭發都是常事,可要讓和自己認識沒多久的人幫自己梳頭未免太奇怪了。吟知道自己應該拒絕,可她不想。
為了回避這個矛盾,吟隻顧悶頭吃午餐裝傻,注意力卻一直在身後的藍染身上。一份包裝上寫着“三明治”的食物下肚,吟根本記不起它的味道。
吟隻知道藍染的手指很靈活、處理長發的手法非常熟練,完全沒有扯痛過她。每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她的皮膚,都好像有細密的電流經過。這份特别的午餐吟吃得食不知味,卻又食髓知味。
她很喜歡他,每一次見面都比上一次更喜歡他。
不過,根據吟搜集的資料,藍染自己從未留過長發,也沒有父母或者兄弟姐妹,身邊唯一留長發還關系較為密切的是他的前上司……護廷十三隊的職場壓榨這麼可怕嗎?
吟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詢問這種可能牽扯出職場霸淩的問題,但在她猶豫時,藍染卻先問出了吟本以為他不在意的問題——為什麼不願維持婚約。
“我對白……我的前未婚夫,并沒有戀人間的喜歡。而且他家規矩超多……”後一句是吟小聲嘟囔的。一股腦把沒處說的真實感受說出口,吟輕松了很多,卻又有些後悔。
吟忍不住盯着藍染,總覺得自己一不小心就在他面前說出了本不該在一個連熟人都算不上的人面前說的話。于是,吟決定用自己的方式補救,她神秘兮兮地湊近藍染并壓低自己的聲音: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會梳理長發嗎?是不是你以前的上司總是壓榨你做職責外的事,你來真央也是因為不想再受壓迫……”
“你的想象力還……”藍染有些無奈,可他的話剛說出一半就突然止住,“還有不到十分鐘上課。”
得知“噩耗”的吟果然顧不得别的事,急匆匆道謝就往教室方向瞬步狂奔,惹得留在原地的藍染啞然失笑。
可望着吟的身影消失,藍染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黯淡幾分,笑容也消失了。
………………
三個月後,有兩個八卦幾乎同時在真央傳開。
其一,原五番隊副隊長藍染惣右介正式被調任為真央副院長。鑒于“副院長”并非真央常設職位,且如今的院長年邁,明眼人都看得出“副院長”隻是藍染接任真央院長前的緩沖。
其二,數月前剛剛舉行過盛大訂婚典禮的朽木白哉和遠山吟因未知原因取消婚約。更有細心人觀察到作為真央學生的遠山吟剛入學時走讀,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始住校。
作為話題中心人物的吟對四周各種打量目光視若無睹,旁若無人地走上樓,最終停在另一位話題中心人物的辦公室門前。
三個月裡,吟已經用各種不同的方式對藍染試探過無數次,卻始終沒有刺探出他到底有沒有和自己發展成戀人的想法,所以她今天打算直接明示。
熟練地敲門、開門、關門,吟不等辦公室的主人開口,就自己把椅子拖得更近些坐在藍染對面。
“有事嗎?”處理完的公文已經被堆放好,藍染正在讀閑書,提問時卻沒有擡頭看吟。自從她上次差點暗示轉明示,藍染就沒再主動找過她。
這或許是一種拒絕的信号,但在得到确切的拒絕之前,吟不打算善罷甘休——上上上次試探,吟已經排除了藍染因為有需要而接近她的可能性,他對她的所有好分明都是自願且不求回報的。
吟不說話,隻是盯着藍染的臉,忍不住想象他不戴眼鏡會是什麼樣子。
他似乎被她盯得不自在,單手摘下眼鏡、輕揉眉心,說話時卻刻意不看她:“如果遠山同學沒事……”他的逐客令尚未說完,就因被她突然握住拿眼鏡的右手手腕而終止。
吟原本是想拍桌而起、直接發難的,可她的眼睛緊盯藍染沒戴眼鏡的臉,發現自己的火氣好像一下子湧不上來。
他棕色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長,這樣直接看比隔着鏡片好看多了……可惡啊,他是不是根本就是知道自己多好看才要在趕人的時候摘眼鏡。
“我有事。”
藍染聞言擡起頭,而吟趁着他來不及反應的瞬間直接探頭親在他的嘴角。
淺淺一觸過後,偷香成功的吟就坐回位置,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嘴角卻怎麼也壓不住。
被突然襲擊的藍染還處在驚訝中,他不再回避而是注視吟,卻遲遲不能言語。
反倒是吟這個肇事者再度先發制人:“要試試和我談戀愛嗎?任何一方在任何時候覺得不行就分手,你意下如何?”
不知何時,藍染已經垂下眼不再看吟,語氣像是在背誦條例:“你還是學生。”
可吟對這個解釋并不買賬,他藍染惣右介如果真的在乎身份差異,一開始又為什麼不避嫌?他以為他是來真央拐孩子的?
“我會接受你的拒絕,但我要聽你真正的理由。”
藍染遲疑了一會兒,再度開口時還是沒有看吟。他聲音有些啞,像是被自己說出口的話燙到了嘴:“你不會想知道在想要結束關系時被揪着不放是什麼感覺。”
聽完這次的說法,吟久久不語,似乎在腦子裡把藍染快速說完的一句話來來回回思考了一輪,可她不僅沒有接受這個說法的意思,反而情緒更加激動:
“你當我是什麼?任人擺弄的布娃娃嗎!等到我不想繼續的那天,沒人能強留我!如果是你先厭倦,我也絕不會糾纏。現在不談以後那些有的沒的,我隻想問你——此時此刻你想和我在一起嗎?”
這次,任憑吟怎樣用仿佛能把人燒穿的眼神逼視,藍染都沒再開口或是看她。
吟再沒踏入過藍染的辦公室,也沒再聽過他的課。
直到學年最後一天。
聽到久違的腳步聲、敲門聲、推門聲時,藍染幾乎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
一份僅剩一個空位需要簽字的文件被推到他面前,那是一份提前畢業的申請,去向欄填寫着“鬼道衆”,是一個靠前的席位。
藍染拿起筆,神色如常。從此之後,她的生活裡不會再有任何需要與他産生交集的部分,就像他原本設想的那樣。
他正要在簽字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卻被她單手按在申請表上。
吟俯身以自己能想到最具壓迫感的姿态逼視着端坐在座位上的藍染,心裡卻沒什麼底。
“隻要你簽下名字,我們的交集就結束了。無論你對于我告白的回應是什麼,都不會再影響到你的工作生活。現在我最後一次問你,你對我有沒有戀人式的喜歡?”
她知道,他是個生活态度與她完全不同的人,做決策以理智思考為先,什麼事都要規劃長遠,不會隻為一時的沖動和感受做出決定。
可她的沖動和感受還是讓她在離開之前問出了這個問題。問題已經出口,她便不在乎得到的答案,因為她已經循着本心做了自己此刻想做的事。
不過……如果他因為各種思慮周全的原因婉拒她,比如“有那麼一點,但我們更方面都不合适所以抱歉”之類的,雖然她知道那就是他,可還是會不爽到想打人。
為了避免自己等下控制不住拳頭,吟正要收手站直,卻聽到了不曾預料到的話: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