撚着發絲的灼熱手指幾乎能燙到臉,時梓然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他像在腥鹹海風裡,與野獸四目相對,近身對峙。
恐懼令他的腎上腺素飙升,這是來自身體最原始的反應,每一個細胞都在警告他:危險!請撤離,危險!
他輕輕掀起上眼皮,眼睛裡飽含着莫名的委屈,隻期待能喚起對方的良心發現。
然而秦世川隻是再次逼近半步,将問題重複了一遍,“今晚留下來,好嗎?”
兩人距離本就過近,前進的雖是半步,但如果時梓然是隻老虎的話,一仰頭就能咬住對方的脖子,一擊即中,血灑當場。
然而他并非老虎,隻能徒然緊張,絞盡腦汁地糾結着拒絕的措辭。
“咚咚咚!”
落地窗被敲響,窗内,維修工笑得像朵盛開花,向陽台上的兩人欣喜招手。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仍能聽到他的大嗓門叫道:“門修好啦,老闆們今晚放心睡!不用小費、不用小費!”
“……”
維修工們轉身離開,還體貼地帶上了房門。
陽台上的奇怪氛圍驟然被擊碎,秦世川放開撚在掌心的那縷頭發,後退兩步,讓開身體。
“砰。”
他倒退時不慎把酒杯帶倒。
美麗的杯子砸碎在地面上,血色的紅酒淌了一地。
秦世川盯着滿地如血的酒液看了一會兒,才道:“進去吧,外面太冷。”
他說完,強勁的單手猛地推開玻璃門,率先走進房間。第一件事,便去門口挂上“嚴禁打擾”的牌子,再打了經理電話反複叮囑再也别讓人打擾。
做完這些,他才坐到了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機。
時梓然随後跟着進來,坐在遠遠的斜對角的單人沙發上,手裡還沒忘拎着放陽台的那瓶紅酒。
電視機的喧鬧聲音極大地緩解了緊張感。
他甚至敢開口問,“酒瓶的蓋子呢?外面風大,全是灰。”
“給我吧。”秦世川接過來後,借着昏暗的氛圍燈光,看了看上面酒瓶的标簽,問他,“你想來點嗎?這瓶酒度數很低。”
時梓然确實想喝。
上次的紅酒口感太好了,吞進嘴裡像是含着軟玉,咽下去後回味無窮,鼻腔裡好長時間都是若有若無的醇厚香氣。
可是,一想起那時的酒後失态,加之秦世川此刻奇怪的陌生表現。
時梓然硬生生忍住了,硬氣道:“不喝。”
兩人之間漫長的沉默。
電視機裡正播着肥皂劇,男主角因為誤會了女主,此刻正在狂風暴雨中瘋狂道歉,台詞有些搞笑,又有些直白的感人。
“好看嗎?”秦世川突然問,
“好看。”
時梓然下意識答完,才反省自己看入迷了好幾分鐘。
感覺丢臉的同時,他終于想起來此行的目的——他是來興師問罪的,不是來共度肥皂劇時間的。
于是他決定反客為主,找回氣勢,撩起袖子道:“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兩天到底為什麼玩失蹤,既不接電話又不回家。”講完,他覺得怪怪的,趕緊補充了一句,“因為合同上說過的,不回家得報備——你沒有遵守合同約定。”
“我沒有故意不接電話,我隻是……”秦世川話隻說了半截,動作卻很大方,直接把手機遞過來,“你自己看看。”
時梓然看了看他,猶豫了下,才接了過來,卻是黑屏。
“我關機了,不知道關了多久,二三十個小時,也是有的。”秦世川這才道,“我想一個人靜靜,幹脆隔絕了所有外界聯系。你如果不信,我給你開機。”
接着在秦世川的幫助下,時梓然順利開機,立馬迎接了未接來電與未讀消息叮叮咚咚的混合轟炸。在飛速上翻預覽的信息炸彈中,他立刻注意到自己的那幾條,語氣似乎……特别糟糕。
呃,這種情況下沒必要說這些了……
他手忙腳亂想要删除,結果手機被秦世川順手抽了回去。
秦世川開始滑動屏幕,“我看看你說了什麼。”
“别!”時梓然下意識叫了一聲,“你、你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問我就好,我會認真回答的。”
“好。”
秦世川此刻出乎意料的好講話,直接把手機擱置在一旁,沉穩地定定地注視着他,眼神顯得十分誠懇,“那你自己告訴我,你講了什麼。”
時梓然頓時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面對面被公開處刑,還不如讓對方直接看消息。
但他已經同意直接講清楚。秦世川是個成熟穩重的,自己也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不然會被襯托得愈發幼稚。
時梓然老實交代了,“我沒講什麼……就是生氣。你之前明明答應我的,把時家兩個老的扔給謝家,就什麼都不管。結果,你最後還是瞞着我給了他們項目。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個抵押品,不過是你們兩家進行交換的利益。”
“所以你生氣的原因是?三個選項:A、認為我出爾反爾,答應你的事卻做不到;B、認為我輕視了你,把給你父母項目一事看作是利益的交換,而你,正是利益的一部分;C、讨厭我隐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