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川神情淡然地給了三個選項。
在對方沉穩的氣勢中,時梓然甚至開始懷疑是自己的問題。
不,他的憤怒是理所應當的,不能被對方的氣勢所壓迫了!
“三個選項都有,沒錯,你犯了三重罪!”對方都羅列号自己的罪名了,他索性大大方方地宣判。
他認為秦世川會退卻、會道歉,表示自己做法欠妥,下次一定注意絕不再犯。
沒想到秦世川毫無悔改之意,隻說了一句,“如果你真那麼想,那其實是你誤會了我。”
“我哪裡誤會了?!”時梓然當然不服氣。
秦世川則輕歎口氣,道:“我瞞着你,不過是因為不想暴露自己糟糕的一面。”
“什麼意思?”時梓然沒懂。
秦世川起身,從吧台上洗了兩個高腳杯,擦幹淨,放到兩人面前的茶幾上,倒了一杯底的酒。
紅色軟玉在透明玻璃杯中晃了晃,“喝一杯,再慢慢聊。”
時梓然急切地想知道後面的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好喝嗎?”秦世川卻問。
時梓然這才細細感受下味道,和上回的味道有所差别,這次的更柔和,“好喝。”
“嗯。”秦世川又給他倒了一小杯,才講,“我給時家父母的,并非一個好項目,甚至可以說,那隻是個陷阱。”
既然時梓然都不叫那兩人爸媽,秦世川自然跟着他的稱呼來。
“陷阱?”時梓然臉色現出點茫然。
“本來是給我二叔準備的陷阱。表面上是秦氏集團今年的S級大項目,實際背後錯綜複雜的,隻為套住投資人的現金。”
秦世川将酒在手裡晃着,盯着天花闆,似有些發呆,半天才繼續道:“一個純粹的陷阱,有些惡意,但比外面等着撕咬蠢人的虎狼們,還是善良許多。”
時梓然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猛地瞪大了眼睛。
“我本不想和時家父母有太多牽扯,但既然他們沒有眼力見,學不乖,總是來騷擾我倆,我便不打算客氣了。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我做這些事的真正想法。”
他說着,看了過來,“我是不是很可怕?”
時梓然躲開視線,靜了靜。
這樣的秦世川确實很陌生。
原以為秦世川是沉默的冰山,強大又寬容,沒想到冰山底下暗流湧動。
時梓然鋪天蓋地而來的幾近崩潰的情緒,不過是這座山上的一小場雪崩。滾落幾個雪球砸進松軟的雪場中,是冰山附近不起眼的一點小變化。
他那麼渺小,因此生氣也顯得有些可笑。
“隻要你覺得是正确的事就好。”時梓然最終道,怒氣是無根之木,認清這現實後,自然煙消雲散。
“所以,你願意相信我?”
“我正在努力相信。”
沉悶的夜色中,兩人沉默地喝着酒。
電視機的聲音不停傳來,已經轉播到了電視購物的内容。
秦世川摁滅了電視。
借着微醺的酒意,他突然道:“我替你排憂解難了。但是你還沒有問問我,為什麼心情不好。”
時梓然臉色紅撲撲地看過去,他知道自己正坐在沙發上,腳底卻輕飄飄一片宛如飛在雲端。
他也淺醉了。
哎,他糟糕的酒量,意識在試圖脫離身體飄得遠遠的。他眼眸裡盛着一汪水,輕聲地照辦,“你為什麼心情不好?”
“昨天是我父母的祭日。”秦世川慢慢講着,“我去祭拜了他們。他們的墳墓打掃得很幹淨,因為秦家給了許多的服務費,總有人注意着每日清潔。然而墳上隻除了我帶去的東西,沒有其餘的鮮花和祭品。
“我算不上是好人,他們活着的時候,我也是個相當叛逆的兒子。但曾經繞着他倆打轉的人卻已經忘記了他們。包括我爺爺,說着天倫之樂、阖家之歡,其實對于死去的兒女漠不關心。”
“喔……”時梓然發出長長的歎息,想要走過去抱抱秦世川。
對方現在坦誠的模樣,真像隻無家可歸的小貓,令他心軟。
時梓然小時候當留守兒童,對父母充滿憧憬。直到真的被接到城裡後,才對“父母”一詞濾鏡破碎。
他對自己的父母沒有感情,但總覺得别人的父母,就是他小時候所想象的那個完美模樣。
在這一個夜晚時刻,他突然感同身受了,一點點熱淚自然地溢出了眼角。
時梓然腳步綿軟地走過去,一個沒站穩,摔了過去,直直撲倒在秦世川的身上。
這個姿勢倒是正好了,他能很方便地伸手拍拍秦世川的寬廣肩背,喃喃道:“好孩子,你已經做得很棒了,好孩子。”
身下的人略略直起身來,頃刻間天旋地轉,他便被壓在了對方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