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川偉岸的身影罩在他身上,像一座永遠沉穩的冰山,而時梓然如一隻呆愣的獵物,屈居于冰山的陰影之下。
時梓然擡頭看人,瞬間愣住。
自己果真醉了嗎?
那雙往日冷靜的眼,此刻竟亮得驚人,眼中沉眠的熱意蓄勢待發,休眠的火山隻等待一次完美的噴發。
被如此火熱的懷抱擁着,時梓然才感受到自己的體溫有多低。
他被燙着似的抖了一下。
秦世川依然垂着眼,直直地盯着身下的他。
時梓然緩慢轉動的大腦回憶起了對方剛才的話語,語氣裡若隐若現的,難道是在撒嬌?
萬年的冰山,偶然間向他掀開冷硬冰面,顯露出内裡的脆弱。而自己明明想走過來安慰,被壓在身下後,腦子就斷了線。
各種情緒刮起了旋風。
時梓然腦子發懵,突然就挺身,咬了口冰山冷硬的下巴。一擊脫離後,盡量向後仰着身子,警惕地看着對方。
“我可能是隻獵豹。”他沒頭沒腦地解釋了一句,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說。
“呵。”
秦世川發出意味不明的淺笑,面上覆蓋的霜雪越發冷硬,慢慢湊到近處,近到兩人呼吸交織,相同的潮濕酒息彼此可聞。
時梓然這才發現,秦世川的呼吸比手掌更滾燙。
他想後撤。
沒那麼滾燙的大掌卻趁虛而入,捧着他的後腦勺,固定住他的腦袋,雪亮的眼睛認真端詳着什麼。
火熱的指腹輕輕揉着他的頭發,緩緩地,竟要插進他茂盛頭發之中。
“不行!”
察覺到秦世川的意圖後,時梓然猛地一個激靈,酒意退潮,人徹底清醒過來。
不行,他的假發!
他猛地用力,一把就将偉岸冰山掀翻在沙發上,站起身跑了兩步後卻愣了愣,一時不知道往哪裡逃去。
“嗯……”
身後傳來呼痛聲。
時梓然遲滞的思緒這才開始考慮——不會吧,他剛才不會把人腦袋給摔壞了吧?
他戰戰兢兢地回頭,卻見秦世川捂着臉,以一個既不文雅的姿勢癱坐在沙發上,隻斷續發出難忍的哼唧聲。
良心交戰許久。
他這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戒備地輕聲問道:“你怎麼樣,沒摔到哪裡吧?”
對方不答,痛哼依舊。
時梓然又壯着膽子挪近兩步,“給我看看,要不要幫你叫醫生?”
下一秒,他的小腿就被一團火熱緊緊箍住。
時梓然:“!!”
秦世川拿開擋臉的手,臉色頗為平靜,甚至帶着些微不明顯的笑意。
“要去哪裡呢?這裡地方偏僻,很難找車。”
這副輕松模樣,看起來沒一點傷痛疾病。時梓然抿緊了嘴,暗恨自己大意,整個脊背都繃得緊緊的,準備着情況不對随時飛踢。
“留下來睡吧。”秦世川道,“我是說,這裡有許多房間,我們各睡各的,就像在家裡時一樣。”
……
“時老師、時老師!菜冷了!”
身旁的李老師叫了他數聲,時梓然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發呆許久!
此刻是午餐時間,他正在給三年級小蘿蔔頭們打飯。
回過神後,他忙把勺子裡冷掉的燒菜抖掉,重新舀了一勺,哐的一聲砸進對面小學生的餐盤裡。
長長的領餐隊伍終于動了動。
“昨晚沒睡好嗎?我怎麼看你不太精神。”李老師擔憂地問。
不說還好,一聽到沒睡好三個字,時梓然就忍不住在口罩掩映下打了個哈欠,“睡得倒是挺好,就是起太早了。”
昨晚他在酒店住下了,和秦世川各睡一個房間。
他最注重吃飯和睡覺,天生的,遇到床後那是啥事都不往心裡去。昨天他雖然情緒起起伏伏宛如坐過山車,人倒是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隻是睡得正香呢,就被人叫起來上班。因為酒店比秦家的别墅遠,他整整早起了一小時。
在小車的颠簸晃動裡,他是怎麼也沒能成功補眠。
隻能借助饑餓感的拉扯,勉強撐起精神,熬到了中午飯點。
再熬半小時,他就能吃午飯睡午覺了!
“哐當哐當!”
時梓然火力全開,飛快地一勺勺給學生們配菜。
突然一個學生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低聲叫道:“老師,老師……”
正是每日都早起鍛煉的宋小甯。
“怎麼了?”
但不管時梓然怎麼問,宋小甯都不松口,一味地沖他招手,堅持要和他講悄悄話。
時梓然隻能俯下身,做出傾聽的姿勢。
宋小甯把嘴附到他耳邊,“報告老師,張明偷偷把寵物帶到學校裡了。就在他書包裡,我聽見小貓叫了!”
時梓然:“……”我都還沒貓呢!
“好,我打完飯就去看,你先幫我觀察着。”他也小小聲地回答道。
小胖子宋小甯得了令,回到座位後,瞪着一雙雪亮的眼一直往後瞥。
瞥得眼睛都酸了,這才想起來和後座的後座換個位置。反正是午餐時間,座位随便坐沒關系。
“你幹什麼?”張明不耐煩地回頭,“小矮子,坐我後面看得見嗎?”
宋小甯怒氣上湧,但牢記着要為老師盯梢,憋着口氣一言不發,隻冷冷道:“哼!”
張明瞅了他半天,終于扭回了頭。
宋小甯繼續背後靈似的坐着,好不容易等來了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