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招招手，悄悄在背後指指點點，示意這就是罪魁禍首，老師别走錯了。

時梓然接到暗号，走過來後，很明顯看到那個叫張明的高瘦男孩身體一僵。

果然有貓膩。

他在張明旁邊站了站，細細地分辨着喵叫聲。然後午餐時間人生嘈雜，他并沒有聽出來。

無奈，時梓然隻能主動出擊，輕聲細語道：“張明，你包裡放着什麼，能給老師看看嗎？”

先禮後兵，當了許久的小學老師，他還是很有一套的。

然而張明身為班上有名的刺頭，絕不可能簡單就犯，拒絕道：“沒什麼。”

“既然沒什麼，那就給我看看吧。”

“不！”張明的書包拉上了拉鍊，被他捂得緊緊的，“你沒有權利查看我的書包，這是我的隐私，你不能侵犯隐私權！”

拿這麼重的話壓他。

時梓然心裡有些氣，卻也知道對方說得是真的。

如果真在包裡藏了小貓，那沒問題，是張明的責任；如果沒有藏小貓，他又要強行查看的話，未來家長來鬧，絕對是他遭殃。

這邊的對峙，很快引起了全班同學的注意。

大家靜靜地扒拉着飯，實際注意力都在班主任這裡。

時梓然仍在猶豫。

他也不能就憑宋小甯的片面之詞，就翻另一個人的書包啊，兩個小孩本就在鬧矛盾，他不能偏聽偏信。

“喵……”

然而正在時梓然猶豫之際，他真的從對方書包裡聽到了微弱的貓叫。

那麼細小，稍一閃神根本就注意不到！

時梓然臉色猛地變了。

他素來溫和，這次卻虎着臉，冷言冷語地警告道：“這是事關一條小生命的嚴重問題，搞得不好的話，你這輩子都得背條貓命生活了！要麼你主動交代，要麼我強行打開你的書包，還能挽救一下，三秒，你做選擇吧。

“三、二……”

張明被他難得的冷氣一吓唬，整個人都被震住了。

但這個高瘦男孩環顧四周，發現大家都在看自己，往日的自尊心作祟，他緊咬牙關，就是不松口。

“……”

時梓然本該當場檢查，但立刻發現症結所在。他也不喊最後一個數了，隻把聲音放低柔了些，“帶着書包，和我去辦公室吧。”

……

秦世川提前回來公司。

秘書吓了一跳，秦總往常這個時候總是不聲不響地消失，五六天後，再無事發生地繼續回來上班。

最開始秘書還充滿好奇，現在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節奏，隻自己獨當一面，把能處理的處理了，不能處理的都留檔備注好，等待秦總回歸後再議。

沒想到，秦總這次區區兩天就回歸崗位。

他隻慶幸自己這次潔身自好，沒再做什麼逼迫同事喝奶茶之類斯文掃地的事情，算是躲過了一劫。

秘書将文件抱進去，重要的那幾份放在最上面，并用便簽寫好要點，貼好。

副秘書也同時端進去精心研磨的咖啡。

秦總大手一揮，兩人便識趣地走了。

辦公室門關上，秦世川撐着手，眼神盯着前方的虛空處發呆。

昨晚他和時梓然各睡一間房。

秦世川在自己房間裡翻來覆去睡不着，夜深人靜，最容易反思。他反複檢讨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有沒有借着對方的酒勁欺負人。

他并非故意，畢竟在每年這至暗時刻，他總是不聲不響，隻想如此與世隔絕，就這麼靜靜地埋藏自己。

在床上翻了半天燒餅，秦世川到底害怕給對方留下心理陰影，悄悄起身，輕輕擰開了對方房門。

沒想到門剛撕開一小道縫，就聽見裡面傳來熟悉的綿長呼吸聲。

他輕歎口氣，徹底打開門一看，時梓然已經睡得四仰八叉，夢都做了好幾個——不，睡得這麼香，絕對是深度好睡眠，根本不會做夢。

秦世川：“……”

他還是多多擔心自己的睡眠吧。

雖然對方沒心沒肺，自己也頗為放浪形骸，但今早醒來，秦世川心情竟然意外地不錯。

在陽台上目送着時梓然上班的小車離開，他回到房中，坐在沙發上，心裡卻是使不完的勁。

這種狀态，還怎麼傷春悲秋？

秦世川的每年如約而至的梅雨時節，從五六天縮短到了兩天。

他決定到公司上班，說不定還能抓住秘書的現行。

可惜，秘書這次實在表現得中規中矩。

秦世川啜飲一口久違的熱咖啡，翻開整理得井井有條的文件，開始埋頭工作。

……

時梓然領人到了辦公室。

午飯時間，老師們都吃飯去了，辦公室空蕩蕩的沒有人。

張明抱着書包，在外面還龇牙咧嘴一副倔強模樣，等到班主任關上了門，他高瘦的肩膀瞬間頹喪着垮了下來。

“給我看看！”時梓然聲音有點急，從對方懷裡輕松拎過書包，放桌上打開，心裡一驚。

他小心翼翼，雙手從裡面捧出一隻不足巴掌大的小貓，嘴唇緊抿。

這貓還沒睜眼，毛短到現出肌膚的肉色。

明顯是剛剛出生，就被張明裝進了書包裡帶來學校。

“這麼小的貓被你裝書包裡，不透氣，又沒吃沒喝的，很難活下去的！”時梓然忍不住批評他。

生命的事情，怎麼可以這麼兒戲！

“喵……”

小貓又叫了一聲，叫聲虛弱到微不可聞。看上去似乎也長久沒有進食，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你什麼時候喂的它？”時梓然問他。

高高瘦瘦的男孩竟開始抹眼淚，“我、我不知道，我今天上學在路邊見到它的，看它冷得渾身發顫，又沒有貓媽媽在旁邊。我擔、擔心它才裝進書包裡的，沒想到它聲音越來越小，我喂它食物也不吃，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