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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孫芳菲恨極了她。
往日在澶州的時候,她當家作主習慣了。
潛意識裡,也就不允許除了江宗文和周氏之外的人爬到她頭上作威作福。尤其當挑釁她大家長權威的這個人是江朝朝的時候,孫芳菲更加不能忍受。
于是,本就不甚清晰的頭腦,完全被怒氣占據。
江朝朝此前說出口的那些話,讓她在外人面前完全沒了臉面。
什麼勞什子褚中郎,什麼太醫院來的上官太醫,什麼身份地位都了不得的舅父,在這一刻,統統被孫氏抛在腦後。
她隻有一個念頭:她要撕爛江朝朝那張惹是生非的嘴。
最好,将她的舌頭扯下來,讓她從此再也說不出攀誣唯兒和她的話來。
“你個小賤.人,跟你那個早死的娘一樣惹人嫌。”
“這些年,老娘供你吃、供你喝,你在外人面前不給我留半點臉面也便罷了,竟還敢拿我的唯兒說嘴。我今日不撕爛你那張狐媚的臉,我就不姓孫。”
這些話,本就帶着一抹發洩的意味。孫氏的語速很快,江宗文聽得一愣一愣的。
等他反應過來她說出的内容是什麼後,孫氏已經不管不顧地朝着江朝朝撲了過去。
與此同時,浣珠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張開了雙臂,閉着眼睛,擋到了江朝朝身前。
她就知道,小姐今日這番話,是一定會惹怒孫氏的。還好她離得近,能将自家小姐擋在身後,不至于真的叫孫氏傷了她。
而且她也知道,如今這房間裡有江宗文和褚中郎從太醫院裡請來的太醫在,他身為一家之主,就算是為了名聲和臉面,也不可能像之前在澶州老宅那樣,眼睜睜看着她們母女二人欺負小姐的。
裡子已經沒有了,但面子上的功夫,總是要做一下的。
但萬一呢?萬一江宗文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夫人,小姐又在病中,豈不是隻有被打的份?
所以,還是她擋在前面比較好。她皮糙肉厚,就算是挨一頓胖揍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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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于剛才,這一刻,江宗文的臉上徹底沒了血色。
孫芳菲不知内情,他卻是無比清楚的。她方才口不擇言罵的那個‘早死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姐姐,昔日的景潤郡主。
雖已身故,仍被聖上追封為長公主。
當年,時局不穩,景潤郡主黎雁攜幼弟出逃,流落澶州,化名胭脂,和江宗保成婚。這才有了江朝朝。
關于景潤長公主的真實身份,他也是前兩年才知曉的。
當時聖上還沒有登基,但在民間頗有威望。
他不敢大肆宣揚,擔心朝廷得知自己家中有叛軍血親後,會連他一起收拾。他也知道,孫氏是一個心思淺的大嘴巴。這件事情又關系到全族的性命,他便誰都沒有告訴。
後來,黎越登基,又要求他務必在朝堂穩固之前,隐瞞江朝朝的身世。關于她母親的身份,他也自然是再也不敢輕易向衆人提及。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孫氏在楊茂面前惹了這個大一個禍事。
他來不及去看一同奔向江朝朝的上官清霜和楊茂的臉色,緊跟在孫氏身後,長臂一揮,抓住了她的後衣襟。
任她如何掙.紮,也不敢松手。
孫氏的力氣很大,發起瘋來,像一頭野驢,他幾乎拽不住她。
于是,他默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緊緊攥住了她的胳膊,生怕一個沒控制住,讓她真的傷了江朝朝分毫。
平日也便算了,眼下,楊茂和上官清霜不請自來,他是一定不能繼續放任孫氏胡鬧下去的。
頃刻間,上官清霜和楊茂越過孫氏,一左一右站到了江朝朝的床前。
楊茂徹底生氣了,在聽到孫氏口不擇言地說出那句和景潤長公主有關的話後。聖上每每思及不幸逝去的長公主,總是會下意識紅了眼眶。
後來,又慶幸長公主雖然去了,但好歹留了血脈在這世上。
楊茂曾聽褚中郎說起過,聖上潛邸之時,有段時間過得很是艱難,一度要支撐不下去,每每想要放棄的時候,想到的都是孤身一人、遠在澶州江宅的江朝朝。
聖上還說,這個世道,會吃人,尤其是吃女人。如果連他也死了,那江朝朝在這個世上,就真的沒有任何倚仗了。
如果她任人欺淩度過一生,他就算是死,也不會心安的。更加對不起自己的姐姐和為了讓他出逃丢掉了性命的姐夫。
也是因為如此,黎越堅持了一次又一次,登上了至尊高位。
連聖上都放在心尖尖上的兩個人,卻被眼前這毒婦如此侮辱。
楊茂看向江宗文的夫婦的眼神,幾近泣血,恨不得當場殺死面前的這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