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内侍刀子一樣的眼神又一次落在了江宗文身上。
“江大人這是何意?尊夫人出言不遜,反倒成了谕令的錯了?”
“下官不敢。”江宗文冷汗涔涔,連忙跪下來,倉皇無力地辯解道:“是下官失言,望公公恕罪。”
内侍官隻是冷眼看着,直到他磕完了三個響頭,才又說道:“還有三十掌,江大人繼續吧。早些打完,咱家也好早日回宮複命。”
這下,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監刑的人是宮裡的内侍官了。
這是在京城,内侍官不足為奇。可是,懷揣着禦令的内侍官卻不多見。
但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人會蠢到為了滿足片刻的好奇心去沖撞天家威儀。是以,誰也不敢擡頭去看,反而全都戰戰兢兢,生怕被這滔天的禍事牽連。
江宗文應得唯唯諾諾,狼狽匍匐着,跪行至孫氏面前,繼續完成未竟的懲處。
不過一會兒的時間,江府面前的空地上,圍了一圈看熱鬧的百姓。也正是因為如此,傍晚時分,京中大小的食肆、茶樓,都在議論江府門口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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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垂拱殿。
身着明黃衣衫的黎越鶴指撚着一顆白玉質地的圓潤棋子,正要落子,餘光注意到對面盯着棋盤發呆的褚羨。落子的動作一頓,黎越收回手,啪嗒一聲,指尖那顆溫潤的棋子落入棋奁之中。
“在想什麼?”黎越問他。
褚羨回神,看着眼前的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銳利地目光似是要穿透他的皮肉,直擊他的内心一般。
再想起他和江朝朝的關系,這一刻,褚羨忽然羞于承認自己方才是在回味和江朝朝的初見。
于是,他抿着唇,搖了搖頭,随手落下一顆黑子。
黎越發出一聲低沉的嗤笑,說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卻讓褚羨平白面上一熱。
“驚鴻,你的心不甯,連朕不曾落子都沒察覺。”
褚羨垂眸,細看棋局,正準備把剛落下的子收回來,又聽見聖上說:“罷了,你的心思既然不在這兒,今日這棋,不下也罷。”
話音剛落,就有内侍上前,将棋局完完整整撤下,待來日再繼續下。
黎越抿了口茶,說:“算算時辰,楊茂他們也該回來了,不知道朝朝身體怎麼樣。”
褚羨聞言,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江朝朝坐在馬車上對他淺笑的面容。心中一動,又唯恐被黎越看出異樣,随意扯了個由頭,起身告辭。
行至宮門口,和上官清霜所乘坐的那輛馬車擦身而過。他并不知道,擾亂他心緒的女子就乘坐在那輛馬車之内。
上官清霜的馬車裡,燃着安神的熏香。
江朝朝本就病體難愈,上了馬車沒多久,就靠在浣珠的懷裡昏睡了過去。而上官清霜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江朝朝身上,更是沒有發現孤身離宮的褚羨。
反倒是慢了一步的楊茂,與褚羨打了個照面。
他和上官清霜之所以能夠去江府看望江朝朝,本就是因為褚羨。再加上今日江府發生的事情又和褚羨脫不了幹系,如果不是他的那塊令牌,或許他還撞不破孫氏醜惡的嘴臉。
是以,楊茂沒有半點隐瞞,特意停了馬車,把江府的見聞盡數告知給褚羨。悉數聽完之後,褚羨下颌線咬得緊緊的,整個人都散發着隻有在戰場上才會有的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