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霜主動提出回避:“你們先聊,皇上還不知道你醒了,我剛好去回禀一聲。”
“皇上?”
在這一世的時間線上,江朝朝本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于是,她隻好繼續裝作懵懂無知的樣子,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上官清霜聽着,清冷的面容出現一絲罅隙,幾近維持不住。
江朝朝眼巴巴望向她的模樣,讓上官清霜平靜無瀾的眼眸浮起一抹無措。
可她的心裡始終有一道聲音:這種事情,還是讓當事人自己解決比較好。至少,不是由她一個外人戳破這一切。
浣珠把湯藥放下,走上前,和上官清霜對視一眼,說:“上官大夫且去吧,我來與我家小姐解釋。”
上官清霜沖她點頭,并投以感激的目光。
朝二人點頭示意後,匆匆轉身離開,落在江朝朝眼裡,頗有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隔着層層簾帳,江朝朝目送上官清霜出了殿門,低頭莞爾。
浣珠把湯藥端至她面前,注意到她臉上的淺笑,問:“小姐在笑什麼?”
“上官大夫,挺可愛的。”
她一邊說,一邊接過浣珠手中尚冒着些許熱氣的黑乎乎的湯藥,屏息,閉眼,一股腦全都灌入肚中,沒有半點遲疑。
浣珠眸子裡閃過一抹詫異,她家小姐畏苦,鮮少喝藥如此利落。
但她并沒有說什麼,而是從一旁的幾案上端了盤梅子糖過來,接過空藥碗後,把整盤梅子都遞到了江朝朝手中。
“小姐,快吃兩顆糖漬梅子壓一壓藥味,這梅子可甜了。”
藥湯一如既往的難喝,怪異的味道從腹腔彌漫到口腔,讓人想要作嘔。
江朝朝沒有猶豫,一連捏了兩顆填入口中。梅子的清甜在口腔彌漫,将那陣苦澀逐漸壓下去。
浣珠把空藥碗遞給簾帳之外随時準備侍候的宮女手上,想起待會兒要說的話,又吩咐她們去殿外候着。
宮人依次退去。
頃刻間,偌大的殿宇隻剩下浣珠和江朝朝二人。
為了将殿内的湯藥味道徹底壓下去,浣珠依次支開了半扇窗子,又點燃了熏香,将垂在床前的紗幔一層層挽起後,一屁股坐在了方才上官清霜診脈坐的圓凳上,眉飛色舞地醞釀着待會兒要說出口的話。
“小姐,你猜,咱們那位神秘的舅老爺究竟是何身份?”
江朝朝想了一會兒,說:“猜不出來。是何身份?”
浣珠把聲音壓低,神秘兮兮道:“是當今的皇帝陛下。就我們之前在江府裡看見的那位白白胖胖、高高壯壯的大人,正是禦前的太監總管——楊茂楊公公。”
江朝朝抱着梅子,一顆接一顆的往口中送的同時,還不忘配合浣珠,露出一抹訝然的神色:“你是說,我那位神秘的舅父,是皇上?”
渙珠小雞啄米一般,點了點頭,随即又将這幾日的事情悉數說與她聽。
“小姐昏睡的這幾日,皇上日日前來,看起來很是擔心你呢。就連上官大夫,除了每日去向皇上彙報小姐的病情,也日夜宿在繁甯殿看顧小姐的病情。”
……
暮色時分,樹影搖曳。
此時的天空,就像一幅鋪展開來的水墨畫,厚重且高大的宮牆将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晖隔絕在外,冗長的青石宮道顯得越發昏暗。
上官清霜一身素衣,手提一盞玉質燈籠,步履匆匆地朝着垂拱殿走去。
皇上政務繁忙,但這三日,他每天下了朝之後,都會直接來繁甯殿看望江朝朝。
甚至每日的流程都是一模一樣的。
他先是靜坐在榻前端詳一會兒她的睡顔,回過神之後,又會聽浣珠講她們在澶州生活時發生的事情。聽到有趣的事情,他還會莞爾一笑,仔細觀察的話,甚至能夠從他的眼睛裡看到懷念和緬懷。
臨走前,他又會把上官清霜帶至側殿,詢問江朝朝的脈狀、身體以及何時醒來等一系列問題。
不知不覺中,一個時辰便過去了。一連三天,日日如此,神情沒有半點厭煩和不耐。
他每天待在繁甯殿的這一個時辰,不像身居高位的天子,倒像一個關愛子女的溫和長輩。上官清霜和浣珠也從一開始的心生惴惴,到逐漸不再害怕和他的交流、甚至是相處。
上官清霜身為太醫院的女官,每天傍晚,診完脈後,她會拿着根據江朝朝的身體狀況調整好的明日用的新藥方去垂拱殿。
除了第一日,皇上召了太醫院的其他太醫前來一起商議了藥方是否可取,第二日就将治療江朝朝的任務全權交到了她的手上。
上官清霜還因此感到詫異,撞着膽子問他為什麼要放着太醫院其他有經驗的太醫不用,偏偏選中她?
皇上卻說:“上官家的子孫,想來醫術是不差的。”
就是這樣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讓上官清霜熱淚盈眶。
他并沒有像世上的其他人一樣,嫌惡她是一個女子,而是一視同仁地将她視作上官家的孩子。
京中有傳言:上官家的小姐最善婦科,乃京中的婦科聖手。
實則,她是沒有其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