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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茂卻敏銳察覺到褚羨的不對勁,湊在黎越耳畔低語一番。
随即,黎越停下腳步,整個隊伍也跟着停下。
他看着遊走在隊伍最邊緣的褚羨,微微皺眉:“驚鴻,走啊。馬上到了,你落最後面幹什麼?”
聞言,随行的宮人悉數把目光落在褚羨身上。
褚羨面上一赧:“皇上,臣忽然想起來,今日的巡邏任務沒完成。今日,要不臣便不進去了吧?”
“況且,臣是外男,進不得繁甯殿,臣還有公務在身,先行告退。”
說完,不等黎越回應,他轉身離開。
匆忙的腳步帶着一抹慌張,好似晚一刻鐘,皇上就會差人将他擡入繁甯殿一般。
黎越看着他頃刻便消失無蹤的身影,輕笑着搖搖頭,大步邁向繁甯殿。
這是他和江朝朝重逢後,初次相見。
當然,她昏睡時他單方面的探視不算。
江朝朝自出生便沒離開過澶州,此次汴京之行是她第一次出遠門。此前,她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皇權。
黎越又和她分别多年,不太了解長大之後的她是何性情,接受新鮮事物的程度又有幾何。
他擔心儀仗太過正式會讓江朝朝感到不舒服,他便沒讓随行的宮人跟着。除了楊茂和上官清霜,其餘人都在繁甯殿外候着。
也正式因為這般,越來越多的宮人們都對繁甯殿的主人感到好奇。
但也僅僅是好奇。
這三日來,慎刑司的動靜已經傳遍了各個殿宇。縱他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對繁甯殿裡的人動心思。
其實,自打繁甯殿住了人,宮人們私下裡便沒少猜測她的身份。
可繁甯殿的宮人是楊茂親自選的,一個個嘴巴嚴得緊,非但半點情報都套不出來,還被慎刑司抓走了幾個試圖用各種方式打探消息的宮人。
這件事情後,繁甯殿外、甚至是禦花園都瞬間變得清冷,再也沒有宮人刻意繞路經過繁甯殿,路過殿門口時探頭探腦往裡望。
以往最喜歡在禦花園散步賞花賞草的幾個老太妃,也終日不見了蹤迹。
當然,這些事情,是楊茂在負責。
繁甯殿内的宮人口風嚴謹,渙珠一幹人等,半點異樣都不曾察覺。
——
與此同時,繁甯正殿。
上官清霜離開,宮人候在殿外,偌大的殿宇隻餘下主仆二人。
沒了宮人們似有若無的窺伺,束縛着浣珠言行的隐形拘束也随之消散,浣珠也越發激動和大膽起來。
她先是指明了江朝朝和皇上的關系,後又一口氣把這三日發生的她此時此刻能夠想起來的諸多瑣事盡數給江朝朝捋了一遍。
其中,大半的時間都被渙珠用來誇贊這位“突如其來”的皇帝舅父,并且不止一次告訴江朝朝:“小姐,你不要害怕,皇上真的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他連和我這樣身份的人說話,都面帶笑意呢。”
……
彼時,江朝朝梳洗完畢,換好了衣衫,正坐在梳妝台前,用螺子黛仔細描着眉毛。
渙珠正捧着龍團鳳餅煎制出來的茶水,牛嚼牡丹似的,一杯接一杯的往口中灌着。她剛才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口幹舌燥,感覺舌頭都快起火了。
畫完眉毛,看着銅鏡裡面色仍帶着幾分蒼白的自己,江朝朝微微皺眉。
此時的她,完全忽略了浣珠才說過的,在她昏睡的這三日裡皇上每天都來繁甯殿看望她,早已經看到過她的病容這件事情,滿腦子都是這是她重生後第一次和舅父正式相見,她不能頂着一臉的病容去見他。
銅鏡前,擺放着一排樣式精美的胭脂,是她住進繁甯殿的當晚,内務府的宮人送來的。
她一一打開,用指腹取了色,分别塗抹在手背上。
可她平素總嫌惡店鋪裡售賣的脂粉氣味太沖,大多時候都愛素着一張臉。現在,她看着手面上一道道顔色相差不大的胭脂色,本就不是很靈光的腦袋更是亂成了一團糨糊。
她選不出究竟哪一款胭脂更适合她的膚色,隻好向浣珠求助:“浣珠,你來,幫我選一下。”
“來了。”
浣珠放下茶杯,吞下茶水,小跑着來到江朝朝身邊。主仆二人正湊在一起研究着那款胭脂上臉更自然,忽然,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兩人對視一眼,心跳伴着咚咚的節奏加快幾分。
浣珠看着自家小姐顫動睫毛之下,略顯無措的雙眸,低語道:“小姐,可能是上官大夫回來了。”
早在上官清霜從繁甯殿離開時,二人便有一個共識:她是去叫人了。
與此同時,上官清霜的聲音傳來:“江小姐,浣珠,是我,上官清霜。”
意識到上官清霜有可能帶着舅父一起前來後,江朝朝的頭腦一瞬間變得空白。
上一世的畫面和這一世的記憶駁雜纏繞,愧疚,感動等一系列她超出她掌控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