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耿環顧了一下四周,确認沒人注意到他們的交流,終于收起錄音筆,低聲道:“走吧,到我辦公室談。”
他帶着許諾來到大會議室旁的小辦公室,進門後謹慎地将門鎖上。
“你是怎麼知道的?”耿複生的聲音低沉,帶着幾分不安。
“在收購先鋒藥廠時,我們按規定對每位高管都進行了背景調查。”許諾平靜地說道,話語裡透出幾分不容置疑的鋒芒,“你能穩坐廠長之位,多少也得益于你妻子的背景,所以即便你們無兒無女,你也無法輕易提出離婚。您妻子家裡的關系,您比我更清楚。倘若她知道了明明的存在……我想,你們的‘和睦生活’恐怕會大變樣吧?”
耿複生愣住,眼神中浮現出一絲慌亂。整個工廠,沒有人知道一貫耿直的耿廠長竟然在S縣有個私生子。許諾心中暗自慶幸,William曾要求她銷毀這份信息,而她當時多留了一個心眼,這才有了今天與老耿談判的籌碼。
“你到底想怎麼樣?”耿複生被人捏住七寸,不得不壓低聲音問道。
許諾微微一笑,擺出文件,幹脆利落地回答:“其實,工廠搬遷到S縣對您來說也未必是壞事。明明人就在S縣,您可以有更多機會照顧他。而工廠其他職工大多是老員工,不少人家就住在廠附近。我查過,從這裡到新廠址單程不過一個半小時。隻要公司提供班車,适當縮短工時,解決住宿問題,我相信大多數人還是會接受的。”
她将計劃書輕推到耿複生面前,繼續道:“我再坦白一點——公司确實給了我一筆安置經費,但這筆錢遠遠不夠遣散所有老員工。所以我有個方案:将這筆錢用于一個獎金池,獎勵願意搬遷到S縣的員工。保證第一年每人額外增加一個月的工資,此外按崗位的重要性和績效發放系數獎金。這樣既能激勵他們留下,也讓大家在新廠房工作得更安心。當然,這一切都需要您的配合。”
耿複生接過文件,神情微變,眼底帶着些許不甘,但逐漸冷靜下來,哼笑道:“趙姐說得沒錯,你确實是個厲害角色。”
“您過獎了,耿廠長。”許諾微微颔首,語氣一貫溫和而堅定,“在公司,做好本職工作是我的職責所在。”
耿複生翻閱着計劃書,神情逐漸放松,顯然方案切合實際,符合他内心的平衡點。他沉吟片刻,說道:“這些工人在這裡工作了二三十年,誰也舍不得這個‘家’。你這計劃倒是周到,就是額外獎金的計算略顯繁瑣,回頭你再整理出個更清晰的說明吧。”
許諾見他松口,趁熱打鐵道:“沒問題,我會盡快細化獎金方案。那麼,今天聚集的工人們?”
耿複生會意地笑了笑:“我會讓他們先散了。對了,你說的獎金計劃,什麼時候能正式出來?”
“一周之内。”許諾斬釘截鐵地答道。
處理完工廠的罷工事件,許諾拖着疲憊的身軀打車回到小區。一擡頭,她看見魏秋至那輛顯眼的百萬寶馬正停在門口。車旁站着的他,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休閑西裝,在夕陽餘晖下顯得沉穩而優雅。
許諾有些猶豫,平時在私人時間裡遇到大老闆,總讓人感到不自在。但就在她猶豫的片刻,魏秋至已注意到她的身影,微微揚手招呼道:“許諾。”
她壓下心中的不安,堆起職業的笑容,走上前去打招呼:“魏總。”
魏秋至輕笑,目光透着幾分慵懶與笃定,“聽William說,你去處理罷工了?”
許諾點頭答道:“是,都基本解決了。”
魏秋至微微颔首,接着淡淡地問了一句:“William,他這個人,你覺得如何?”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許諾微微一怔。她擡頭看向魏秋至,隻見他面色自如,神情沉靜,仿佛在等待她的回應。她知道,William不僅是她的直屬上司,也是投資方派來的财務總監,是魏秋至都需要顧慮的人。許諾思忖片刻,斟酌着答道:“他教會了我很多很深刻的道理。”
魏秋至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光芒,輕聲道:“那些‘深刻的道理’,教會你的是獨立吧?”
許諾聽到他的點撥,忍不住會心一笑,心中對魏秋至的敬意更添幾分。他的洞察之準、理解之透徹,讓她暗自慶幸自己選擇了這家公司。魏秋至的眼中,透出掌控全局的深邃與智慧,這種清晰的見解與沉穩,正是她當初放棄五百強工作、加入初創公司的原因之一。
許諾回到家,正好看見楚安喬哼着小曲,愉快地卸妝。
“聽魏總說你去處理罷工了,一切都順利吧?”楚安喬關切地問。
許諾将自己埋進沙發,疲憊地歎了口氣:“勉強控制住了,放心吧,我可不會給William找到趕我走的機會。”
“那就好,我還想着咱們多并肩作戰幾年呢。”楚安喬放松地笑了笑,随即,像是漫不經心地問道,“對了,你剛才碰到魏總了嗎?他和你說什麼沒有?”
許諾微微一笑,剛想回答,卻見楚安喬卸妝的動作慢了下來,神情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她猶豫着開口:“其實吧,我有點好奇,我們這的男人是不是都很...君子?”
“君子?”許諾挑眉,隐約察覺到楚安喬話裡的弦外之音。
“嗯...就是,我和他幾乎每天都有短信來往,周末他也會抽空陪我出去,但他從來沒牽過我的手,連一點肢體接觸都沒有。”楚安喬邊說邊緊緊盯着許諾,仿佛在尋求解答。
許諾心裡暗暗歎氣,魏秋至的态度,她多少看得明白,卻不忍心揭穿,隻是微微一笑,裝傻道:“這種事還真不好說,畢竟魏總那樣的人,自然有分寸。”
楚安喬一臉不解:“那他到底喜歡我嗎?”
許諾想了想,斟酌着說道:“至少,他在你身上花了不少時間,這總歸是有好感的表現吧?”
楚安喬輕輕皺眉,低頭若有所思:“是這樣嗎?可他反射弧未免有點太長了吧…”
許諾無聲地笑了笑,看着楚安喬的神情有些複雜。魏秋至并非不懂,而是明白得太透。若他始終保持距離,或許就是因為,他心裡清楚該怎麼回應,選擇不走得更近。
她拍了拍楚安喬的肩,帶着一絲無奈地安慰道:“有些事情,不急着弄明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