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念遠趕到醫院時,楚安喬和錢阿姨已經在大廳等待檢查結果了。大廳裡人來人往,緊張的氣氛讓每一秒都顯得漫長無比。淩念遠走到楚安喬身旁,聲音略顯沙啞:“怎麼樣?”
楚安喬拉着他走到一旁,眼裡閃着一絲擔憂,小聲說道:“B超結果出來了,不太好。神經内科的齊主任親自過來了,還補開了幾個檢查。剛剛做完,我們在等結果。”
淩念遠低頭掃了一眼她遞過來的B超報告,上面的醫學術語刺入眼底,熟悉得讓他心生畏懼。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視線凝重,仿佛每一個字都變成了難以承受的負擔。
“齊主任說,可能是腫瘤。”楚安喬繼續說道,語氣裡透着一絲不安,“她還特意查了淩伯伯去年在醫院的體檢報告。去年這個位置還沒有問題,她懷疑這可能是轉移竈。”
“轉移竈”這三個字讓淩念遠心裡像被重錘擊中一樣。腦部轉移,這意味着病情已經發展到最嚴重的階段,可能是晚期。他的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父母的健康一直是他不敢深思的禁區,如今,仿佛他一直依賴的那堵保護牆正在眼前逐漸坍塌,露出未知的黑暗。
楚安喬看着他面色蒼白,眼神發呆,輕聲安慰道:“還沒有确診,别往壞處想,也許結果會比想象中好。”
她的安慰雖輕,但在此時顯得尤為重要。淩念遠勉強點了點頭,卻依舊感到手腳冰涼,内心一陣刺痛和無助湧上心頭。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腦海中依然回蕩着那幾個令人恐懼的字眼。
淩念遠聽完消息後,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生氣,沉默地坐下,雙手掩住臉龐,指尖微微顫抖。他理智地明白,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人人都會面臨的一道門檻。然而,當這道門檻突然出現在自己最親近的人面前時,他的心中卻湧起一股無法遏制的惋惜與心痛。他父親才五十出頭,還未到享受天倫之樂的年紀,一切竟然如此殘酷和無常。
手機震動時,他看着屏幕上齊主任發來的消息,心髒仿佛被攥緊了。請他一個人去辦公室,這意味着事情嚴重到需要私下溝通。淩念遠的步伐沉重,手心微微出汗,内心複雜至極,理智與恐懼交織在一起。他完全喪失了平日與病人家屬溝通時的冷靜和方法論,此刻,他隻是一位焦急和無助的兒子。
齊主任的辦公室亮着柔和的燈光,她神情嚴肅,目光卻帶着一絲同情。她指了指觀片燈上新拍的片子,影像上顯示出一個模糊卻醒目的陰影,仿佛潛伏的黑暗。“原發竈應該在肺裡,由于位置藏得很深,所以之前的CT片子未能清楚地顯示,”她解釋道,聲音平緩卻無形中加重了沉重的氛圍。
淩念遠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目光鎖定在那張片子上,但腦子卻如同漿糊,難以理清。他聽着齊主任的話,心裡明白這種病情意味着什麼。
“您覺得,我父親還有做手術的必要嗎?”他聲音低啞,幾乎沒有力氣問出口。
齊主任深吸一口氣,沉默片刻,目光變得更柔和:“等PET-CT的報告出來,我們再确定擴散的範圍。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她輕輕收起片子,将它遞給他,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傳遞出一種無聲的安慰。
淩念遠接過片子,冰冷的膠片似乎透過指尖傳遞到心底。他低頭凝視着手中的報告,喉嚨仿佛被堵住了,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空氣中彌漫着無言的沉重,他隻能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不在齊主任面前失态。
淩念遠一回到家,淩震文就将他叫到書房,房間裡的光線微暗,牆上的書籍在沉默中訴說歲月的厚重。他坐在寬大的椅子上,臉色微微發黃,雙眼卻依然堅定,盯着淩念遠看了片刻,聲音沙啞地問:“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得了什麼不好的病?”
淩念遠感到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他用力吞咽,試圖鎮定自己。“可能還需要再檢查,現在還不知道。”他的聲音平靜中帶着顫抖,似乎連自己也不相信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