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告一段落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門緩緩被推開,一個年輕的研究生探進頭來,略帶歉意地輕聲提醒:“解主任,您坐診的時間到了。”
解主任看了看腕表,輕輕歎了口氣,臉上帶着歉意轉向淩念遠,“本來還想多跟你交流一下的,奈何時間不允許。”他的語氣帶着無奈,卻不失禮貌。
“是我打擾了。”淩念遠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角,做出告辭的姿态。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解主任突然喚住他:“對了,小淩,你父親回去以後沒事吧?”
淩念遠的動作僵在了原地,眉頭微微蹙起。他緩緩轉過頭,眼中透着疑惑,“我父親來過嗎?”
解主任似乎有些詫異,旋即露出一抹淡淡的歎息,“我以為你知道呢,你父親前一陣子昏迷送了過來。我們一查,他的病情又有進展了。”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凍結,淩念遠的心跳驟然加快,胸口泛起一陣隐隐作痛。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時竟說不出話來。腦海中浮現出父親那漸漸模糊的身影——那個一直獨自支撐着他的成長和未來的身影。
“所以他沒事吧?”淩念遠終究問出口,聲音裡摻雜着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報告都在出院小結裡,”解主任的語氣依舊專業且克制,“你是醫生,看完自然就知道了。”他沒有多言,畢竟醫生的職責是治病,而不是為他人批注生死。
“謝謝解主任。”淩念遠低聲回應,神情已經恢複了鎮定,至少表面如此。他的手指微微攥緊,指尖泛白。
當淩念遠走出辦公室,走廊裡的喧鬧和忙碌似乎一下子被隔離成背景。他像是遊離在兩個世界之間,腳下的路顯得格外長遠而無力。父親的病情,早在被确診之初便已經被宣判了結局,隻不過如今到了無法逃避的時刻。
從小到大,父親一直是那個無論風雨如何,都會站在他身後的存在。即使後來因為留學、事業和婚姻,他們的聯系日漸疏遠,但那種無形的依賴從未消失。父親的存在,始終是他精神世界裡的最後一道防線,是一股看不見卻真實的支撐。可如今,那道防線正在崩塌,那個撐起他一片天的人,正要離開。
淩念遠在走廊盡頭停下,閉了閉眼,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将湧上心頭的悲傷與無助強行壓制。他的喉頭發緊,仿佛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堵在那裡,讓他無法呼吸。他的手放在胸口,感受到心跳的節奏——急促而淩亂。
“淩醫生,來找安喬啊?她在裡面。”公共關系科的科長從不遠處走來,笑容滿面地打着招呼,語氣中帶着一絲熟稔。
淩念遠微微一怔,随後禮貌地點頭回應,但心底那股複雜的情緒卻未曾散去。他的目光随着科長的離去,定在了面前那扇白色的門上,上面貼着一張簡單的銘牌,寫着“公共關系科”。心中閃過的念頭讓他不自覺地躊躇,他想實現的事情,确實需要她的幫助,但這份請求未免太過自私。帶着不安與猶疑,他就這樣站在門口,像個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來來往往的同事們好奇的目光不斷掃過,偶爾有人停下腳步,随意地打量他一眼,又匆匆離去。淩念遠心裡盤旋着諸多理由,卻發現它們在觸碰到嘴唇時,化作無聲的歎息。
不知過了多久,門忽然被拉開,楚安喬出現在他面前,穿着一身簡潔得體的職業裝,面容清秀卻帶着一絲不容忽視的自信。她一眼便看出淩念遠那猶豫不定的神情,眉頭微微一挑,帶着幾分調侃問道:“你是來找我的嗎?”
淩念遠深吸了一口氣,心中的千言萬語仿佛堵在喉頭,隻能微微點頭。那種難以開口的沉重感令他束手無措。事實上,他也不知道如何向她說明這一切:他們的關系從婚姻到同居,像是一部不按常理出牌的連續劇,他如今想要邀請她參演“續集”,但這續集的劇本卻充滿了不确定與沉重。
楚安喬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樣,腦海裡不由得閃過前幾天在病房遇見淩震文時的情景。心中忽然明了幾分,她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她明白了他糾結的原因,也明白了他遲遲未開口的顧慮。
“所以,是爸爸的事情嗎?”她聲音輕柔的試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