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靜靜地聽着,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憐惜。她本想說些什麼,卻又發現不知該如何安慰,畢竟她自己也是同樣的心情。她低頭看着推車裡的年貨,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我就是擔心,你在我們家也會有同樣的感覺……其實我自己都覺得是個外人,更别說帶你一起回去了。"
沈望舒側過頭看她,目光中帶着一絲溫柔和堅定,"我不是為了去感受什麼家庭溫暖,我隻是想跟你一起過這個除夕,至于其他人,我并不在意。"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沉穩的力量,像是在許諾心裡某個角落點燃了一束光。
許諾心中輕輕一顫。她沒想到沈望舒會說得這麼直白,竟然隻是因為不想讓她一個人孤單。她轉過臉去,看着大街上挂滿的紅燈籠和熱鬧的人群,心中那一點點的猶豫在漸漸消散。其實她自己也不想回家,那個家太複雜,太冷清,反而讓她在除夕這樣的日子裡更加無所适從。然而此刻,她覺得似乎有了某種依靠,有個人願意陪她一起面對那些不想面對的東西。
"我們家還挺複雜的,你去了就知道了。"她終于笑了笑,語氣裡多了幾分無奈和釋然。其實她本不想帶沈望舒回家的,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願不願意面對那些人和那些過往,但沈望舒眼中那種孤獨而又期盼的神色,讓她心軟了。她想起了他剛才在人群中看着别人團聚時那種稍縱即逝的迷茫和落寞,她不想讓他獨自度過這樣一個本該團圓的日子。
沈望舒看着她微微上揚的嘴角,心裡也漸漸泛起一絲溫暖。他想起這些日子以來許諾的陪伴,想起她在自己最迷茫的時候陪在身邊的身影。他清楚她的家人并不容易相處,但他并不在意那些複雜的人際關系,他隻在乎她,隻想陪她一起走過這個寒冷的冬天,迎來新的一年。
他伸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許諾微微一怔,卻沒有躲開。她擡起頭,看到沈望舒眼中那種堅定的光芒,仿佛在告訴她,無論前方如何,他都會陪她一起走下去。
"走吧,我們還有很多東西沒買呢。"許諾笑着甩了甩頭,甩開心裡的那些沉重情緒。她推着車繼續往前走,沈望舒默默跟在她身後,眼前的一切喧鬧似乎都變得不再刺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平靜與溫暖。
大街上的鞭炮聲漸漸響起,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烈的年味。沈望舒看着許諾的背影,心中默念,或許這一年,他們都可以不再孤單。
帶着年貨,許諾和沈望舒敲開了許家的大門。冬日的寒風在他們身後追趕,卻被門内傳來的歡聲笑語阻隔在外。
許家祖母當年是光榮媽媽,一口氣生了10個孩子,許諾的父親許三川在十個孩子中排名第七,是第三個兒子。許三川向來老實忠厚,不争不搶,是個典型的老好人。當年許家祖父去世,兄弟姐妹們都在為遺産争執不下,隻有他一句話:“房子我不要,老娘我養。”沒有半點猶豫。于是所有人都服氣他,也在心底默認了他是許家這個大家族的中心。每年年夜飯,不管是大伯、二伯還是姑姑們,總會來他家一起吃,因為隻有在這裡,他們才感覺有家的味道。
許諾一進門,便感覺到熟悉的壓抑感襲來。家裡已經擠滿了人,老房子的客廳并不大,但許家人多熱鬧,孩子們在沙發上打遊戲,大人們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聊天,嘈雜得如同一鍋亂炖。雖然她和沈望舒帶了年貨進來,可是并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到來,或者說,注意到了,也沒有人刻意上前招呼。
許諾習慣性地低着頭,沒指望能得到誰的熱情相迎,反而是她對旁人缺少了一種本能的期待。她拉着沈望舒在客廳角落的沙發上坐下,小聲地給他介紹起家裡的人:“那個被衆人圍着的老太太,是我奶奶,家裡的老祖宗。廚房裡忙着東忙西的是我爸爸,在旁邊給他打下手的是我媽。看見沒,滿頭白發那個是我大伯,站在他旁邊面黃肌瘦的是我二伯。至于那個紅頭發很時髦的女人,是我五姑,挺有個性,前兩年剛離了婚。那些坐在一起打遊戲的就是我的堂兄弟們,中間那個最胖的,就是我弟弟。”
沈望舒順着許諾的指引,逐一看過去,心裡不禁感歎許家人口的複雜程度。作為獨生子,他的家庭環境一向簡單明了,而在許家,一張年夜飯桌要擺滿的,不光是食物,還有彼此之間千絲萬縷的關系和矛盾。“那你其他的叔叔伯伯姑姑們今天不會來嗎?”沈望舒好奇地問。
“今天就這些了,我的幾個姑姑都在夫家過年,隻有五姑這兩年因為離了婚才回來。還有個小叔,前兩年去外地發展,現在也沒怎麼回來過。”許諾淡淡地回答,聲音輕得似乎不願讓家裡其他人聽到。
這時候,廚房的門被推開,許諾的母親孫曼恣端着兩盆熱騰騰的菜走了出來,伴随着飯菜的香氣,整個客廳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沈望舒在金融圈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美人,但像孫曼恣這樣不施粉黛卻依然風韻猶存的,着實不多見。她穿着最普通的家居服,體态輕盈,步伐穩健,盡管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迹,皮膚依舊白皙,五官雖然不算特别立體,卻有一種讓人過目不忘的精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