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秋至本想插句話,卻不知為何停住了。他微微抿唇,心底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
采訪輪到魏秋至。楚安喬将鏡頭對準魏秋至,語氣溫和而不失專業:“為什麼會選擇資助希望小學?你們公司的公益項目很多,這個不太像是重點方向吧?”
魏秋至頓了頓,目光落在窗外連綿的雨幕和教室裡那些認認真真聽課的孩子身上。他神情淡然,語氣卻難得帶上了一絲認真:“因為我小時候,也來自農村。”
楚安喬愣了一下,下意識追問:“可是……你不是高中起就在S市念書了嗎?”
魏秋至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眉宇間浮現出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抿了抿唇,淡淡地說道:“是有人資助我,才讓我念了高中。”
楚安喬有些意外,握着相機的手微微一緊,目光定在他臉上,沒再說話。
魏秋至像是回想起了什麼,目光微微垂下,聲音低了幾分:“初中的時候,我家裡已經很難再負擔我的學費了。那時候,考上高中對我來說不是希望,而是壓力。我爸甚至直接說,别念了,回來種地吧。”
他說得很平靜,可楚安喬卻從他輕描淡寫的語氣裡,聽出了不易。
“後來,是一個教育基金資助了我,讓我去S市念書。”他的聲音淡淡的,像是在叙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卻摻雜着幾分難以察覺的感慨,“當時,有人對我說,‘世界很大,值得你去看看’。這句話我一直記着。我也拼了命想證明,走出去是對的。”
楚安喬盯着鏡頭的手指微微發緊,喉間有些發堵。她從未想過,魏秋至的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她以為他從一開始就比别人站得更高,卻不知道,他也曾在泥土裡掙紮過。
“所以,你希望這些孩子,也能有這樣的機會?”她輕聲問。
魏秋至目光擡起,落在窗外漸密的雨簾上,聲音低沉卻帶着某種笃定:“不隻是希望,是必須。我知道他們很多人甚至沒見過山外的樣子,更别提城市是什麼樣。可隻要有人告訴他們,世界很大,他們就會想盡辦法走出去。這片山,可以困住人,但困不住心。”
他的語氣不疾不徐,像是在講别人的故事,卻又透着一種堅定的力量。
雨勢鋪天蓋地地傾瀉下來,整個山村像是被巨大的水幕吞沒。遠處傳來沉悶的轟鳴聲,夾雜着泥沙滾動的低沉震動,地面開始輕微顫抖。教室裡的燈光晃了晃,窗外溪水暴漲,翻滾着渾濁的泥沙和樹枝,仿佛下一秒就會沖破邊界。
“泥石流來了!快撤!”老師的喊聲劃破了雨幕,孩子們尖叫着在老師的引導下撤離,教室裡一片混亂。
楚安喬猛地回頭,目光掃過角落裡的相機和三腳架。相機的紅燈還亮着,畫面仍在錄制。她來不及細想,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沖過去,一把抓起三腳架和相機,快速關掉電源,連線都沒拔就抱在懷裡。
“快走!”魏秋至的聲音急促又低沉,他沖過來拉住她的胳膊,目光冰冷而堅定,“不要再管那些了!”
“東西拿好了!”楚安喬聲音有些發抖,抱緊背包和三腳架,跟着他匆匆往門口跑。可是,才剛到門口,山上傳來的轟鳴聲愈發接近,震耳欲聾。一塊巨大的泥石沖了下來,夾帶着泥沙和碎石,重重砸在教學樓外的走廊,出口瞬間被徹底堵死。
“從側門走!”魏秋至快速反應,拉着她轉向另一邊。教室已經開始劇烈晃動,牆角裂開了一道長縫,泥沙像失控的洪流一樣灌進來,空氣裡彌漫着濃烈的泥土腥味。
楚安喬抱着相機,幾乎是被他半拖着往側門跑。可就在他們剛到門口時,天花闆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一塊巨石夾雜着泥流從側牆沖破而來,帶着毀滅性的力量砸了下來。
魏秋至眼疾手快,猛地推了她一把:“蹲下!”楚安喬踉跄着跌進牆角的柱子後,下一秒,就聽到巨石砸落的聲音。他的身體擋在泥流和她之間,被砸中的瞬間悶哼一聲,整個人向後倒去。
“魏秋至!”楚安喬的聲音因為恐懼而拔高,撲過去抓住他的胳膊,手卻沾滿了濕滑的泥沙。雨水和泥流從四面八方湧進來,腳下的地面已經濕得站不穩,她咬緊牙關,雙手用力拖着他的身體往角落移動。
教室的牆體還在晃動,灰塵不斷從頭頂掉下來,外面的轟鳴聲震得耳膜發疼。楚安喬死死拽着昏迷的魏秋至,聲音顫抖得厲害:“你别倒下!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