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的确這麼做了。
“哎呦!”
就在王大起跳、落下的那一刻,平坦的地面上突然長出了一顆石子!一下就把他頂翻了!
他仰面摔倒在地,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痛。
“我的米!”他顧不上疼,趕緊扭頭查看起被他壓在身下的那袋米。
好在販米的商人很良心,袋口的結打的特别結實,因此隻有王大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他松了一口氣,然而很快注意力又被轉移到腳踝的傷處上——那裡高高腫起了一個包,感覺下一秒就要把草鞋頂穿了,的确很吓人。
王大感覺天旋地轉起來,他捂着腳踝,連連大叫:“哎呦哎呦!我的腳!哎呦!”
這番大呼小叫的确引來了人。
“怎麼了?”來人手上正拿着一本書冊,瘦高瘦高的,但衣着幹淨整齊,看樣式像是個鄉吏。
小吏擡眼一望,十丈外正緩緩走來一支長隊,簡直望不到隊尾!打頭的是一群士兵,個個盔明甲亮,做官兵打扮,天哪!肯定是大人物!他再定睛一看,領頭的旗幟上寫着“靈真”二字,他頓時茅塞頓開——是靈真公主回京了!
因而這位小吏更加急迫了,他腳下站的這條小路很窄,隻能兩三人并肩同行,而這受傷的老頭橫躺在這路中間,把路都堵死了,叫貴人怎麼過!
“快起來!擋着貴人的路了!”他急得直跺腳。
“哎呦!哎呦!小人起不來,動都動不了啊!”
“你這蠢貨!好好的路怎麼還能摔倒?”
“小人不是故意的呀……嗚嗚嗚……”
“……”
這樣鬧了一番,還是沒有改變王大逼停了李知節一行人的結局。
動靜的确有些大,李知節遠遠就聽到這小吏的罵聲了……不得不說,嗓門真好。
“快起來!你沒看見嗎?那是靈真公主的衛隊,快把路讓出來!”小吏一邊大罵着,一邊要對王大拉拉扯扯。
“啊好痛!嗚嗚嗚嗚……”
“我還沒碰着你呢!”
“嗚嗚嗚……”
小吏看着坐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的王大,氣笑了,手指顫抖着指着他,一時無言。
李知節有點兒看不下去了,喚來一個人:“你去……”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見不遠處局面突變——
那小吏咬咬牙,将那袋米挂在身前,又蹲了下來,兇巴巴地說:“上來!”
“啊?”
“上來!”他沒好氣地重複了一遍,“你家住哪?”
“嗚……王家村最東頭……”
“等等——不用了,”李知節輕笑了聲,“既然路讓開了,那就接着走吧。”
遠處,小吏顫巍巍地背着王大,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走去,一陣寒風吹來,二人的對話也被席卷着落入李知節的耳中。
“真沉!你……家裡有沒有藥?”
“沒有……小人皮實,躺兩天就好了!”
“你剛剛躺地上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哼……我這兒有點跌打損傷的藥,便宜你了……回去讓你媳婦抓點雪,在傷處敷一敷……”
“……”
李知節突然就想起了離開汝州梁城時,薛逢跟她說的話。
“起初,我以為殿下變了,”薛逢在她臨行前一刻這麼說道,“變得冷硬無比、不近人情。”
“人都會變,境遇不一樣了,心态也自然不一樣。”
他搖搖頭,肯定道:“現在我發現,殿下還是當年的殿下。”
“那我到底是變了還是沒有變?”李知節被他這話逗樂了。
他沒理,隻是自顧自說道:“殿下這些年,一直是‘閉着眼’過的啊。”
“嗯?”
“閉上眼睛,就不再能看見那些黑暗的、肮髒的煩心事了,心也會冷硬起來,殿下不是這麼認為的嗎?”
“……你要這麼理解我也沒辦法。”
“可是殿下難道沒有發現,閉上眼後會錯過世間許多美好嗎?”
“‘錯過’的前提是得先‘存在’。”
薛逢再一次搖了搖頭,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再看一個重症患者:“黑暗不會因為閉上眼而遠離,但光明一定會——殿下,睜開眼看看吧,也許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有時也沒有那麼糟糕。”
……
睜開眼……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