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有人迅速把她背在了身上,那還是一位女孩,十七八歲的年紀。
李知節意識模糊地趴在這張單薄瘦弱的背上,帶着皂角香味的發絲在她臉上撓啊撓,但她也提不起勁将那縷調皮的青絲撥開了。
很快,女孩脫了力,于是另一位接過了她,然後還有另另一位……她被一個一個接力背着,她在無數張單薄的背上輾轉,她感受着每一個人淩亂的發掃過臉頰,可沒有人提議說抛下她。
“不要掉隊!”
“晴娘!快跟上!”
“快逃出去了!”
“我看到咱們大軍的旗幟了!”
“再堅持一下!”
……
她們最終還是得救了。
這的确是一場噩夢,一場全長安人民的噩夢。
隻不過,那時的她們還不知,這隻是噩夢的開始。
*
李知節驚醒了。
她無力地靠在椅背上,胸口上下起伏着,不知何時被披在背上的大裘滑落在腰側,因為長時間趴伏在桌案上睡覺的緣故,她的雙臂血液不通而陣陣發麻。
天色已經很晚了,正廳靜悄悄的,隻有角落的炭盆偶爾發出噼啪聲。
黛雲在一旁的隔間繡着什麼,餘光瞥見她醒來了,便持着燭盞上前。
“殿下醒來了?可要吃些什麼?”黛雲放下燭台,又提起大裘仔細地裹在她的身上,“後廚煮了碎肉粥,先來一碗吧?”
“先不用……”李知節擡手捂着臉,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睡夢中那些迥然不同的聲音似乎還在她的大腦中盤旋。
“殿下已經不記得這些了吧?”
“殿下難道忘了我們嗎?”
“五娘!”
……
她移開手,載滿寒涼的雙眸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幽靜。
“傳武源來。”
*
武源來的很快,因為他聽說殿下心情似乎有些不好,所以他一刻也不敢耽擱地趕了過來。
“殿下!”武源大步流星地推門進來。
……殿下正在抱着碗喝粥,似乎情緒已經平複了,又恢複成素日裡漫不經心的模樣,見了他來,還露出幾分笑意。
“來了?”她招招手,笑眯眯地說,“坐。”
“謝過殿下,”武源也喜提一碗粥,他沒喝,隻是放在手心,又拿勺子攪了攪,“怎麼了殿下,可是有什麼要事?”
“沒什麼,一點兒小事罷了——你知道裴欽最近在查什麼吧?”
“……鄭公?”武源撓撓頭,有點兒沒明白。
“唉,估計現在朝堂之上應該沒有人不知道吧,”李知節無奈地搖搖頭,“動靜實在有些大啊。”
“裴禦史秉公任直,行事光明磊落……”
她咳笑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也實在不懂長安的規矩。”
“呃……”武源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你看,靠他還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馬月去,”李知節搓搓手,微笑道,“不如你也去查查?”
“那我明天就去找裴禦史?”他試探着說。
“啧,一點兒都不上道——找他做什麼?”她無語地白了他一眼,“他查他的,你查你的,他是報給聖上,你也跟着報給聖上?”
“那我?”
“暗地裡查,悄悄查,别再想你心心念念的裴禦史了,查了報給我,”李知節歪了歪腦袋,抱臂說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衆必非之’,”
“有裴禦史這根‘秀木’在前為你打掩護,你可要查快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