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陛下關心,還是老樣子罷了,天一寒就這樣,不礙事的。”她搖搖頭,安撫地笑了笑。
“你去吩咐内侍監,從今年開始,貴妃宮中冬日的例炭翻倍,”皇帝對一旁的宦者說道,又扭過頭,含情脈脈地看向陳貴妃,“愛妃才大病初愈,不宜過度辛勞,上辛日祭典就讓淑妃來幫着協理一二吧,屆時與我們同列承天之慶、為國祈福。”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臉上一僵。
自從李知節的母親懿和順聖皇後離世,皇帝就沒有再立後,如今後宮以齊王李景爾的生母陳貴妃為首,鄭淑妃稍稍次之,因此,每年祭典都是由陳貴妃代行皇後之職,與皇帝一同登壇祈天,其餘人隻能在壇下觀禮。
可方才皇帝要鄭淑妃也一同登壇,這是什麼意思?
一國無二後,就算是暫行代理也沒有兩個人代替一個人的道理,除非……
衆人反應過來,心下登時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除非皇帝有意立魏王李景益為太子,太子的生母理應與皇帝一同登壇,可鄭淑妃位分不夠,頂替陳貴妃登壇便是僭越,于是皇帝隻能出此下策,讓陳貴妃與鄭淑妃一同登壇行祭禮。
這一行為太耐人尋味了。
衆人面面相觑,互相遞着眼色。
李景爾的臉色絕對稱不上是好看,說起來,他和李景益雖更為年長,但都不是嫡出,若要論起嫡庶,李景斯才算是真正的嫡長子,可他年紀尚幼又不堪重用,文不成武不就,皇帝也沒怎麼考慮要立他為儲,因此他和李景益成了最有機會入主東宮的人,他一直堅信,李景益除了比他年長兩歲,母族大權在握,并沒有什麼别的優勢,也不比他高貴,而且論功績、論才能,李景益都不如他,因此他才有信心與李景益明裡暗裡鬥了這麼多年。
事到如今,父親竟要立這個母族顯赫的廢物為太子?
陳貴妃倒是臉上沒什麼變化,甚至露出個感動的笑來,善解人意地說:“多謝陛下!”
皇帝見她如此懂事,手握得更緊了。
李知節的臉色也不算十分好看。
太子是誰都行,可為什麼偏偏是他。
若是立了李景益為太子,等到他繼位,她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而且憑什麼,憑什麼這樣一個六親不認、不仁不義的人能坐上太子之位?難道這就是所謂“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
大成果然是要完了吧!
不遠處的李景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雖然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但她還是捕捉到了,李知節磨了磨後槽牙,攥緊了手中的茶杯。
她冷冷地想,她偏不要叫他如意。
她要讓他永遠坐不上那個位置,感受一下什麼叫“煮熟的鴨子飛了”,就算他坐上了,她也要他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一日都不得安生。
“……以後大哥可就要非同凡響啦,”李景爾哼笑了一聲,似是感慨地說,“希望大哥千萬不要忘了與我們之間的手足之情啊。”
“阿兄卓爾不群,父親也曾誇阿兄你有經天緯地之才,如此想來,阿兄既能得父親青眼,想來,在大哥眼裡也是,”聽了這番挑撥離間的話,李知節也故作感慨,瘋狂地給他上眼藥,“二哥有這般過人之才在身,怎麼會擔心大哥忘卻手足之情呢?”
“不及五娘得大哥喜歡啊,還記得小時候,大哥吃到好吃的點心都會給五娘留一份,對我卻是一口都不給嘗,”他聞言握緊了拳,眼神也愈發冰冷,嘴上卻打趣着說,“昨夜也是,明明自己也差點喝下毒酒,可一看見五娘險些中毒,立刻連自己都顧不上了,聽說散席後,大哥親自挑了三箱珍品送至五娘府上,大哥待五娘真是如胞妹一般啊!”
“大哥待阿兄明明也是一樣的,”李知節臉上的笑意幾乎要維持不住了,但她還是堅持着把話說完了,“每次一有什麼活,都甯願一力承擔,生怕阿兄忙着累着。”
“唉,大哥寬仁大度,入主東宮也是我們喜聞樂見的事啊,”李景爾輕輕歎了一聲,神色晦暗不明,語氣也晦暗不明地說道,“還是五娘懂我,知己,知己!”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利益契合,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以後,還望五娘多多與為兄來往,不要淡了兄妹情誼才是。”他這樣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