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何故待我如此生分?”
李知節莫名吞了吞口水,這副奇怪的場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一定是她今天出門邁錯了腳。
“二郎說笑了……”
裴欽的笑容又恢複如初了,眼神不自覺地飄到了對面季周明的身上,對方的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于是微微啟唇……
“殿下,”裴欽深吸一口氣,再一次搶先道,“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要她現在吃嗎?不太禮貌吧?
她瞥了眼季周明,這人端坐在下面,姿态很正常,表情也很正常,但她就是從他身上察覺到了一絲委屈感。
“裴兄說得對,殿下但吃無妨,不必管在下。”他笑了笑,一副特别好說話的樣子。
裴欽冷冷地盯着他,眸色幽深。
“季郎言笑了,你我從未論過庚齒,這一聲‘兄’叫我如何擔得起?”
“……”
“好了好了,”李知節趕緊打斷二人,“季郎君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啊?”
“卑職今日前來,實為感謝殿下提攜之恩!”他像是松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一揖到地,“卑職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還望殿下莫嫌卑職才疏學淺!”
李知節趕緊起身繞過桌案,将他虛扶起身。
“季卿何必如此自謙,快快請起!往後諸事,還望季卿不吝賜教,若有錯處,也望季卿能直言不諱、直斥其非!”
季周明重重點了點頭,終于将背後的包裹卸了下來,解開外面包裹着的布料,雙手托着,遞到她的面前。
“這是卑職的一點心意,還請殿下笑納!”
……哦,不是行李,原來是贈禮。
裴欽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這是?”
“卑職自家做的臘肉。”
裴欽突然就放下心了。
雖然不是什麼厚禮,甚至可以說有些寒酸,但李知節還是露出一副又驚又喜的神情來,眼眶中似乎還點綴着星星點點的、感動的淚花。
“季卿怎知我許久沒有嘗過這般美味了?”她顫抖着雙手接過包裹,“蒙厚贈與,謹謝之!”
裴欽突然又不放心了。
“我也為季卿準備了一份薄禮,”李知節将這一包臘肉遞給黛雲,順便在她的手上輕輕拍了拍,暗示道,“快拿給季卿!”
禮是沒有備的,但貼身婢女是反應迅速、處變不驚的。
“喏,奴這就拿來。”
她欣慰地一點頭,接着問道:“季卿如今可在城中找到落榻之處了?”
“多謝殿下關心,卑職現住進昌坊辛子巷。”
“進昌坊的屋子是全長安最破舊的,季卿何必自苦至此?”
“卑職家資不豐,能在城中尋得這樣一座院落已是不易啊!”
“不如……”
裴欽聽不下去了。
他終于理解為什麼古往今來的忠臣都那般仇視佞臣了。
不敢睜開眼,希望是他的幻覺。
李景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确定沒有看錯?”
仆從“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殿下,千真萬确呀!”他肯定道,“今日一放榜,奴就跑去看了,您說的那十一位舉子——隻有一位上榜了呀!”
下座的官員們面面相觑。
“這……”
“禮部難道沒有草拟一份進士名錄呈給聖上批閱嗎?”
“兩日前就上呈了,聖上沒有異議才放榜的!”
“不應該呀,怎麼會隻有一個上榜呢?就算答卷不行,可還有納省卷作為參考,怎會如此!”
“會不會是禮部故意針對咱們?”有人懷疑道。
“今年不是‘糊名’了?禮部又不知道誰是誰。”
“你們别忘了,‘名’雖是‘糊’了,筆迹可還在!”
“……此言有理,”李景益眉頭聳成了一座小山,他越想越可疑,“況且他們禮部判卷時,答卷上用來糊名的封紙究竟還在不在,又有誰知道呢?”
鄭炎抱臂點頭,贊同道:“今年這兩位主考官可真有意思,嘴上說着絕對‘公平’,實則背地裡仍行不公之事——哼,原來這‘公平’的旗下,不過是沒有我們世家一席之地罷了!”
“真是可恨!”
“殿下,難道咱們就要這樣忍氣吞聲下去不成?”
“必須給他們點兒教訓才是!”
“那群寒族的賤民是他們爺還是他們娘?”鄭炎怒不可遏,指節攥的“咔咔”作響,“當年沒有我們這幾個望族的支持,聖上都坐不到如今的位置!到底是誰給他們的膽子,叫他們敢和我們世家作對?”
李景益眼周的肌肉抽動着,叫他的面容顯得異常兇狠猙獰。
“我明日就上奏父親,禮部判卷不公不法,理當嚴懲。”